美國量化寬鬆政策對亞洲的蝴蝶效應 - 魏啟林/台灣大學商學研究所教授 (台灣) - 自由論壇

美國量化寬鬆政策對亞洲的蝴蝶效應

魏啟林/台灣大學商學研究所教授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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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聯準會（Fed）於11月3日宣佈，將發動6000億美元，在未來八個月，按月購買政府公債，即所謂的二次量化寬鬆（Quantitative Easing 2 , QE2）貨幣政策，這是繼第一輪量化寬鬆（QE1）、聯邦基金利率巨幅調降（從5.25%降成0.25%），共花費近二兆美元之後，美國政府為了振興經濟，再一次的大手筆「印鈔」行動。但此舉不啻以鄰為壑，由於美元貶值，引起全球資金大戶的流竄，以及國際股、匯、金市、商品物價的波動，尤其是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大陸，正面臨此一蝴蝶效應之下，如何因應的智慧考驗。

2008年9月，美國華爾街爆發金融海嘯後，經濟動能幾乎歸零，當時適逢政黨輪替，小布希政府動資了7000多億美元挽救衰退，另留了一半資金給接續的歐巴馬政府，歐巴馬政府因而提出了眾多振興經濟方案，其中，即祭出QE1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大舉發行政府公債；依照美國政府（公開市場委員會）規定，發行政府公債如逢市場買氣不佳，聯準會（Fed）必須將其購回，也就是印鈔票買公債，當時（2009年3月）QE1共執行了1.7兆美元。

美國政府在實施一連串的貨幣寬鬆政策之後，雖然覺得情況已經獲得突破，也避免了第二次衰退的危機，但是，經濟復甦的速度卻非常緩慢，因而引來以凱因斯學派為主的經濟學家大肆抨擊，其中尤以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克魯曼為代表，認為美國政府「為德不卒」，應該扮演「萬能政府」更擴大地舉債、提出更大的經濟方案，來振興美國的經濟、扶持美國的產業，並且一再地壓迫美國政府，必須向中國施壓，因為，他們強調人民幣已達嚴重低估的地步。

而另一派經濟學家則主張，應採減稅及縮小政府支出，讓民間有力量。歐巴馬政府雖然力圖振興但為時已晚，前不久剛結束的美國期中選舉，顯然美國民眾已靠向另一邊，由訴求減稅的共和黨取得眾議院的多數，因此，在QE2啟動之後，美國政府想要再大肆舉債介入市場的機會已經不大。

其實，美國政府在實施第一輪1.7兆的量化寬鬆政策時，並沒有吃到虧，美國財政單位運用聯準會的聯準基金低利率，在挽救如通用汽車等大企業時，將這些企業自行發行的公司債，賣給財政部，除了力挽大企業可能倒閉之狂瀾、拯救失業率外，還可以賺到差價，因此，雖然因為寬鬆貨幣造成通膨壓力，招徠國內罵聲連連，但美國政府認為政策已見突破，經濟應可復甦，因而有QE2之舉。

不僅美國內部罵聲連連，即連國際市場亦紛紛指責美國是「以鄰為壑」，這是因為QE2一旦啟動，勢必導致美元持續貶值，其連動的效應，將造成全世界以美元為計價單位的國際原物料大漲，黃金、石油、股市等亦皆大漲，放眼全球市場，仍是以美元為本位，所以勢必掀起全球性的通貨膨脹，而與美元相對立的各國幣值就等同升值，同時也牽動國際資金大戶的熱錢大流竄。

由於金融全球化的效應，美國政府的量化寬鬆政策，形成一股流竄的熱錢，大量流出尋找市場出路，而在金融海嘯之後，歐洲又發生主權債券危機，持續延燒至今年上半年未見解除，國際游走的熱錢避開了歐洲，卻奔向經濟成長高、政府債信良好的新興市場國家，包括中國、印度、東南亞諸國、巴西、阿根廷及日本、台灣等地區，造成這些國家之金融市場波動連連。

以台灣為例，自從日前台灣央行宣佈，將銀行基本利率調升半碼之後，就一直成為外資熱錢覬覦的對象，台灣央行為了避免台幣過度升值，影響出口競爭力，必須不斷地吸納美元，但是，又恐吸納過多，抵擋不了湧入的熱錢，竟在外匯市場收尾盤時，直接進場干預匯市，以求穩住台幣，台灣央行以這種迫不得已的做法，完全是為了阻斷熱錢氾濫，引起金錢遊戲，造成台幣大幅升值、股市、房市等物價波動，而重蹈1990年代日本經濟泡沫化覆轍的危機。

事實上，台灣目前已經與中國大陸形成合作的夥伴關係，台灣將原物料供應給中國，然後製成產品外銷美國，因此，一直以來，美國所「軟硬兼施」、「道德勸說」的對象是中國；美國的軟性訴求是，高舉著領導世界走向繁榮的大旗，要求中國應該犧牲小我，將人民幣大幅升值，以改善美國的產業發展，一旦美國經濟復甦，就可扮演火車頭的角色，帶動全世界的經濟；而其硬道理則是，中國儲蓄率高，卻沒有效率，又以低估的人民幣，將廉價貨品輸往美國，造成美國的失業率居高不下，這等於是將失業輸給了美國，美國為求自衛，必要是將對中國實施高額的進口關稅，以制衡中國貨品。

面對美國的強大壓力，中國內部雖然出現兩派意見，傾向自由經濟主義這一派，認為將便宜的產品出口，等於是全國在補貼，應該回歸到實際面，讓利益落實在全民身上，也就是主張人民幣該升就得升。另一派經濟學者則認為，若讓人民幣大幅升值或升息，雖可解決沿海地區通貨膨脹的問題，但對於內陸地區卻可能雪上加霜，沒人肯去投資，因而呼籲不能讓人民幣升值。

顯然中共後來選擇了折中的路線，先是將人民幣做緩步的升值，然後又採取升息（1碼）的動作，因為，中國目前是美國的債權國家，這些手中握有的美國債權，是以美元計算，一旦美元貶值，就等於債權縮水，但又怕人民幣大幅升值，讓熱錢進入中國大陸，而擾亂了中國宏觀調空的政策，真的演變成1980年代末日圓升值，形成泡沫經濟危機，這種矛盾一直存在著。

不過，從美國聯準會啟動QE2的舉動來看，顯然是在告訴中國「你不動，我來動；你不升，我來貶」的意味，只是，這次美元貶值，究竟會不會真的讓中國重蹈日本泡沫經濟的覆轍？其實，也未必絕對如此，就看中國會如何因應了。

因為，當外資熱錢流入之後，對於像台灣這種規模不經濟的小型市場而言，雖然是短多，可以刺激內需，但一旦美國景氣復甦、熱錢外逃，台灣央行也擋不住，就是災難的開始，所以是長空。不過，對於中國大陸這種大型經濟板塊來說，結果可能就不同了，如果中共當局能夠力求制度改革，提高行政效率，讓市場法制化，將來這些游資有了着力，或許不會走掉。

總之，在金融全球化的趨勢下，美國的量化寬鬆政策，勢必引發世界性金融、商品市場的蝴蝶效應，而中國人民幣的動向首當其衝，當下一波美元要升值的時候，中國是否能夠禁得起考驗？就要看中國的智慧了，而這個考驗也許就在這兩、三年內見真章，中國應該及早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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