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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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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號論壇主題
談兩岸四地文學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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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不是一定要寫那麼長?
姜妍/ 新京報記者(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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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論和兩岸文學有關的話題之前,我必須得說明一點——文學這種藝術形式,說到底是場單打獨鬥,以群體劃分可能並不準確,也會讓“戰場”上的鬥士們個性多少被掩蓋。但是有時候,以群體來劃分和表述,可能又是一種相對簡單和便捷的方式。於是我們有了過往的台港文學熱,也有了兩岸作家的比較。
如果單純從群體角度來區分兩岸作家,我覺得可以有長和短以及大和小的區分。長,指的是大陸作家,動輒幾十萬字的長篇小說,在大陸的文學界每年真的是比比皆是。短,則是相對於大陸作家的各種長篇巨制來說,臺灣作家的作品呈現出短的面貌。造成這樣的差異化,和兩岸的發表環境以及對文學的整體認識都有關係,在臺灣每年繁多的文學獎裡,中短篇幅的占了大多數,卻甚少會看到長篇小說的獎項設立。而在大陸,似乎至今仍然有一種觀念,那就是寫長篇才能代表一個作家的真正水準。
不久前王安憶因出版《匿名》在接受《新京報》專訪時有如下言論——“一個作家剛開始寫作時,才華是很脆弱的,經不起長篇的能量。在我剛開始寫作的上世紀八十年代,作家總是先寫中短篇,但那時中短篇很受歡迎,有很多文學雜誌會給你出短篇集、中篇集,你會耐心地等待自己的才華成熟,再去試水長篇寫作。”
這段話其實已經把短篇寫作和長篇寫作分出了等級,這種劃分並沒有道理,但我們可以數得出不少終身只寫短篇小說,卻一點都不遜色於長篇小說書寫者的小說家。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的關係,絕對不應該是簡單的遞進關係。而王安憶的看法,其實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大陸主流文學界對長短篇的看法。而更現實的層面是,長篇小說更容易帶來經濟效益。就說始終保持旺盛“創作力”的嚴歌苓吧,我猜想她在書寫一本新書的時候,腦子構建的已經是一個電影劇本了。比如小說出版後的影視改編能帶來的巨大影響和收益,出書這件事,反而更像是一個附屬品了。
主流文學界和市場對長篇小說的雙重認可,讓大陸每年的小說簡直有越寫越厚的趨勢,《匿名》寫了35.3萬字,徐則臣的《耶路撒冷》更是寫到了45.4萬字!如果你願意把這份名單列下去,那一定會是一份,長長長名單……於是我不禁想問,小說是不是一定要寫那麼長?
米蘭.昆德拉,這個如此優秀的、有思想的小說家,在他文學書寫步入晚期風格之後,那本《慶祝無意義》的字數是多少呢?不足四萬字。因為他認為,這些字已經足夠表達他希望要表達的內容,其餘再多出來的部分,都是贅述。唐諾在書評裡這樣形容“昆德拉的書寫是直向的,頭也不回而去,這一指向愈來愈清晰——不自這本《慶祝無意義》始(中文版本字大行稀只130頁,估算不到四萬字),昆德拉這麼寫已多年了,小說愈前行愈集中愈專注如一束光,除了持續想下去不再攜帶(或說一路卸下)額外加掛的其他目標,小說仿佛逐漸成為書寫者身體的一部分,只講自己必須講的話,惟不只是結語,還有更多不怕顯露失敗但或許更加重要的矛盾,困惑不解及其試探,從這裡得到一種不斷回返核心,一種幾乎絕對性的精准(以及一種事物更驚喜移動、晃動呈現的朦朧)……”
“實質核心的倫理”唐諾在隨後提到了這個短語,他認為每個小說家都應該從自身開始,摒棄次要的東西,並以此督促自己提醒別人。這真是個好準確的總結,提醒所有的書寫者,在使用文字的時候,應該直抵問題的核心,去掉那些廢話。我確實覺得,大陸當下的那些大量的長篇小說,真的沒必要寫那麼長。
大和小的話題,可以接著長和短來說。大時代大背景,這也是大陸作家喜歡使用和嵌套的環境,以一本書來反映一個時代的變遷,大家都好有野心。其實何止是大陸作家,帕慕克的新書《我腦袋裡的怪東西》,又何嘗不是如此?相較於大陸作家的“大”,我倒是覺得臺灣作家的書寫裡更多的偏向“小”,偏向日常的生活經驗,可能就是日日所見之常事,然則,見人之所未見,那不也很厲害嗎?
比起那些太著急書寫時代變遷的作家,我倒寧可把關注的目光投向書寫“小”的作家身上。每個人的個體經驗,是最最寶貴的書寫源頭,此時此地,只有你經歷著,那是與你不同時間和空間的其他作家都無法體驗到的場景,將這些素材在小說裡使用,不正是另一種關於時代的書寫嗎?
中國大陸過去幾十年的巨大動盪、變遷、變化,讓很多書寫者摩拳擦掌,總想要寫出一部史詩級的作品,越寫越長,越寫越水,一切都和昆德拉要去的地方,背道而馳。我聽過一些臺灣作家感慨,生活在大陸的一代作家,有讓他們羡慕的取之不盡的素材,酒桌上,隨便講起的故事,都讓人瞠目結舌,覺得不可思議。那瞬間,大概有種馬上記錄下來就是篇好小說的錯覺吧。然而故事和文學,這中間必須經歷從口到腦的轉換,大起大落的故事匱乏的臺灣,也就逼迫著作家們早早要完成這樣的轉換,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還是回歸開頭的話,寫作說到底是極其個人、私人化的事情,一支筆、幾頁紙(或者是一台筆記型電腦),你就可以將它持續下去。即便在批評大陸作家糟糕地、越寫越長的寫作習慣時,我也要說,這裡依然有精彩的年輕書寫者,分佈在各地。這些散落的人,每個都得經過時間的檢驗。但星星點點,最後也就構成了一個時代的面貌和風景。我大抵是不悲觀也不樂觀的姿態,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每一個偶然遇見的精彩的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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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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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妍/ 新京報記者(大陸)
姜妍,媒體人,生於北京長於北京,自2005年起供職於《新京報》文化副刊部。自2009年起,每年皆會赴台小住,熱愛且關注臺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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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更新時間:
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