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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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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奧運的詛咒》
西門思/運動專欄作家(台灣)
2009年10月,當國際奧委會宣布里約熱內盧得到2016年奧運的主辦權時,體格矮壯的巴西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興奮地擁抱、親吻眾人,他將國旗披在肩上帶領著人們唱起里約的非正式市歌,那時巴西的經濟看來即將起飛,豐沛的物質資源(兩年前他們甚至在外海發現石油)是巴西的堅強支柱,根據彼時《經濟學人》,五年之內他們可能會超越英國和法國,成為全球第五大經濟體,而奧運正是他們展現國力和發揮國際影響力的最佳舞台。
 
如果這本由運動經濟學者安德魯‧辛巴里斯(Andrew Zimbalist)所寫的《奧運的詛咒:奧運、世足等全球運動賽會如何危害主辦城市的觀光、經濟與長期發展?》(Circus Maximus:The Economic Gamble Behind Hosting the Olympics and the World Cup)能夠更早出版,或許盧拉總統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辛巴里斯在本書細數近代奧運和世界盃的發展歷史,並且試圖用資料和數據說明,一切未必如主辦國家所想的那麼美好。從申報奧運開始就要先付出一筆費用,除了付給國際奧委會,還要聘請顧問公司製作文宣和影片,平均得要花上七千萬到一億美元。建築一棟又一棟超大型場館又是一筆費用,2012年倫敦為了主辦奧運花了約150億到200億元,2008年北京奧運花了400億元,2014年俄羅斯的索契冬運花了510億元,比之前所有冬運總和更高。
 
另一方面,舉辦超大型賽事的收入卻像是泡影。因為排擠效應和高漲的旅館價格,觀光客未必會如預期般增加,倫敦和北京奧運期間,觀光客人數就不增反減,而建設工程未必能順利地帶動經濟發展,唯一可以預期的,大概就是成本費用幾乎絕對會暴增到難以承受。
 
當短短不到三個禮拜的奧運結束之後,所遺留下來的不是刺激觀光產業、增加貿易和投資或增進國民精神和士氣等遺產(legacy),而是無以負擔的債務和「白色大象」—那是指使用率極低,卻得付出龐大維護費用的競技場館,最有名的或許就是2008年北京奧運的主場館鳥巢。
 
或許有人會舉1984年洛杉磯奧運和1992年巴塞隆納奧運為例,說明舉辦此等超大型賽會其實有利,但這兩者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洛杉磯奧運的成功來自於該市與國際奧委會達成「賠錢不負責」的協議,加上巨額電視轉播權利金和成功的專屬商品行銷策略,巴賽隆納則是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都市發展計畫,仰賴的大部分是現有場館,還有本身就有很好的地理和歷史條件。
 
對於運動迷來說,每四年才舉辦一次的奧運無疑是最讓人期待的活動,有著最高水準的運動員,穿著自己國家的制服同場競技,即便對許多已經聲名遠播的運動員來說,這都是他們從小就懷抱的夢想,即便未必有金錢報償也無妨,而為了達成這個理想,奧運也逐漸放寬原有的業餘主義,讓職業球員也能代表母國出賽。
 
但棄守業餘主義的另一面,就是讓奧運成為競逐商業利益的巨大舞台,運動選手各有所屬的贊助廠商,奧運就是最好的展示場合,至於奧運最單純的座右銘「更快、更高、更強壯」(Citius - Altius - Fortius)已經慢慢被淡忘。
 
但這樣的座右銘似乎也能用來形容奧運主辦城市的困境。在獲得主辦權之後,他們得要在短時間內興建場館,每個場館還要融入最高科技和驚人的外表,而在閱讀此書之後,人們或許才會發現隨著這樣的「成就」,這些城市得要付出許多代價。
 
那麼怎麼才能扭轉這樣的趨勢,又不至於對奧運的競技水準產生影響呢?辛巴里斯也在書中提出他的改革倡議。但相較於本書前半,辛巴里斯用各種數據和實證清楚地說明奧運主辦國家面對的後遺症,他的改革倡議似乎顯得單薄。
 
他主張從上而下和從下而上的改革,前者比方說限制申辦者數目、調整對於申辦城市的選拔標準、容許採用已經建好(但比較舊)的場館或多分些利潤給主辦城市,後者則是要申辦城市避免好大喜功和考量財務問題。
 
這些聽起來似乎過度理想化,畢竟奧委會的目標就是要讓奧運辦得更為盛大,讓自己的地位難被動搖,而主辦城市的目標則是要藉申辦這樣的超大型賽事,表現治理者的能力和展現該城市在國際舞台上的能見度,最終則是利用這樣「顯而易見」的成就,化為內在的政治推力,重要的不是賽事本身,而是舉辦賽事所象徵的意義。
 
也有人建議應該將奧運交由同一座城市舉辦,但這樣的想法似乎更天馬行空,首先要選出哪座城市,或許就已經是個困難的抉擇,就算真能選出這座城市—比方說近代奧運的誕生地雅典—居民也得面對每四年不到兩個禮拜的喧囂,和剩下三年又五十個禮拜的寧靜,這樣的巨大差異將讓任何人都難以調適。
 
隨著近年有意願申辦奧運的城市越來越少,奧委會最終仍將面對要改革的時刻,最簡單的方式或許是讓利,將奧委會所得到的報償回饋給主辦城市,但面對沉痾已久的奧委會,或許得要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刻,才會願意做出這樣的改革。
 
然而無論如何改革,對於不到兩個禮拜就要揭幕的里約奧運來說,或許都為時已晚了。根據媒體報導,里約州的預算已經出現嚴重赤字,可能會影響奧運的安全和交通,許多場館和配套地鐵要到開幕前才會完工,工程品質也十分堪慮,還有茲卡病毒的隱憂,在在都讓人有種不祥的預感,代理州長多內萊斯(Francisco Dornelles)甚至表示,奧運恐怕要面臨「巨大失敗」。
 
里約奧運已是箭在弦上,即將盛大展開,當你看著電視中運動員令人熱血沸騰的表現時,拿起這本書一讀必能讓你冷靜下來,那麼在奧運賽事的短暫激情以外,你將得到豐富的收穫,而這已經比那些只能承擔債務苦果、辛苦善後的主辦城市所得到的,要更多了。
 
作者簡介
Author Intro
西門思/運動專欄作家(台灣)
籃球迷、棒球迷和波士頓迷,作品散見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Soul – Sports Magazine、運動視界個人網站和粉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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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更新時間: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