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社會性格與選民結構 - 林健煉/資深媒體工作者 (台灣) - 主題論壇

台灣社會性格與選民結構

林健煉/資深媒體工作者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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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多元的社會性格

纏鬥半年的台灣「五都大選」，終在11月27日揭曉。市長方面，國民黨驚險守住台北、新北、台中三市，民進黨則穩固高雄、台南二都，國民黨總獲236萬9,052票、得票率44．54％，民進黨377萬2,373票、得票率49．87％；席次國多於民，得票率則綠大於藍，政黨得票數民進黨更大勝國民黨逾40萬票。
市議員部分，藍綠首度戰平，國民黨從改制前的183席掉到130席，得票率也從44.74％降為38.63％，民進黨則從117席提高到130席，得票率從28.61％增加至35.34％；相較2008年總統大選馬英九在五都的得票數，國民黨選票流失多達近120萬票，如再與17縣市長選舉得票相比，國民黨又少了100多萬票，從馬英九2008年幹上總統後，國民黨已流失200多萬選票。

這次大選，國民黨可謂「慘勝守成」，民進黨則是「虛敗突圍」，對兩大政黨而言，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對藍綠選民來說，卻是「不滿意但還可接受」；老天爺還真會安排。

煙花沖天的五都投票雖關係2012年的總統大選，但再怎麼說畢竟還是台灣的地方政事，比起最近朝鮮半島的砲聲隆隆，微不足道；怎料投票前夕卻爆出黑道份子公然在造勢現場槍擊前副總統公子連勝文，造成一死一傷事件，頓時「北韓轟大砲，台灣開小槍」的二則新聞，並陳於國際媒體的要聞上；同時也一夜之間戲劇性地翻轉了部分關鍵選舉結果。

400多年來因漁獵、謀生、避難、經商、屯墾或軍事、政爭及官職派遣等，閩粵漢人數度大批移徙來台，其間卻因政治因素有過9度的海禁，包括江浙閩粵等沿海地區民女不得赴台，造成在台男性移民被迫與台灣母系社會的原住民通婚，「有唐山公，無唐山媽」的結果，既促成基因優生進化，也使漢原族群的性格特質相互交融；加上台灣地處海隅，較不常受中原宮廷內鬥或政局動盪而致社會快速變遷，傳統優良文化得以延續存保，終致形成較異於大陸性地區之獨特的「海島性移民社會性格」；據台灣馬偕醫院統計研究，目前台灣人口中，具原住民血統基因者，約600餘萬人。

二次大戰前台灣移民社會最突顯的性格特色是 :（1）光宗耀祖、（2）衣錦還鄉、（3）崇拜強者、（4）、同情弱者、（5）、平等互惠、（6）、誠信往來、（7）、恩怨必報、（8）、趨吉避凶。

欲光宗耀祖或衣錦還鄉，捷徑莫過於當官、發財，不幸台灣接連歷經荷蘭、西班牙及明鄭、滿清統治，良機有限，大部分庶民終究還是得在社會底層求生度日。

僥倖成功者，自然深受羨慕崇拜，為此，一些投機主義者乃不惜出賣理想或殘害己族，以換取官職、財富，令人既恨又妒，卻也妄想有樣學樣；看看自古以來，台灣人對付台灣人，遠比外來者嚴厲兇殘，即不難瞭解。

另方面，眾廣移民不是同宗同鄉就是同族同業，所以公平對待、誠信往來及相互照顧甚至捨身仗義，亦得講究，否則會招來排斥抵制，這也型塑台灣「重公利，講大義」的社會風氣。

這種平等、互惠、誠信、關懷弱勢的優良傳統，延續至今，也讓小小的台灣公益及慈善團體四處密佈，善行義舉更遍及全球，儼然世界的「愛心大國」。

這股優良習風，選舉時往往又成了社區集體買票最好的途徑與偽裝，買賣雙方都心安理得，也沒甚麼感覺不對勁；台灣有句順口溜 :「選舉無師父，用錢買就有」，可見一斑。

此外，台灣到底不大，闖禍出事，法網難逃，若無辜受殃，更是雞犬不寧，性命終得長保才有未來，長此即左右了台灣人的保守性格與族群命運；尤其涉及前衛或革命性的政治意識，許多人不是很難理解，就是避之唯恐不及；也為兩極化政治環境打造另一端的空間。

1895年，滿清皇朝與日本帝國因朝鮮問題交戰失利後，悍然把台灣割讓給日本，從此台灣又接受日本文化的洗禮，其中影響最大的除了先進思潮就是講究忠孝誠義的武士道精神及衛生，兩股文化既熟悉也陌生，難怪日本的台灣民政長官後藤新平認為台灣人「貪財、怕死、愛面子」，而民間日人則感覺台灣人較諸中國或朝鮮好客、正直、善良及誠懇。

65年前，兩顆核彈結束了大東亞戰爭，國民黨奉盟軍之令來台，因接收人員素質甚差，終在高度文化差異下，爆發血腥的228事件，大部分菁英不是遭殺被捕，就是逃亡美日，也為日後台灣族群融合及政治發展埋下變數。

1949年國共內戰國民黨慘敗，有抱負、有個性的留在大陸（後來甚多遭遇淒慘）；有錢、有夢的去了美國；有字畫、骨董的逃至香港；有學問、有槍桿的來到台灣；一時間台灣湧入來自中國十餘省的200萬軍民，各式優劣的力量強烈交融激盪，加上日治及國民黨戒嚴時期，同皆對台實施特定的思想教育，國民黨更澈底掌控新聞媒體，其後又延宕30年的白色恐怖，以致近代台灣人不重歷史、不重數字、不重媒體及缺乏邏輯概念的新社會性格與傳統社會性格不時交互作用、對立磨擦，既純真又殘暴，以及「難教易騙」的雙重性格，於焉產生。

時下台灣的慈善公益團體，密度世界最高，舉凡全球重大災害發生，若無政治干擾，第一個到達現場賑災的必是台灣；然而，發生最多分屍、滅門事件的也是台灣，讓人很難理解。

矛盾多元的社會性格，反映在選舉最為明顯，所以早期國民黨遂透過黨產運作，順水推舟將台灣的閩客族群與地方仕紳、社會賢達轉化為政治派系，使其相互制肘，以利統治。

日漸傾軋的派系基於勢力的擴張及社會的回饋，選舉時從初期善意的贈送香煙、味精等伴手薄禮，逐漸演變為現金買票，選民則也誠信相許，有收必投，絕不黃牛，買票文化儼然成風，習以為常。

其後一些企圖漂白的黑道人物踴躍介入，買票文化更加猖狂，至今不衰；只是現在買票都經科學精算，不再輕易亂砸，動員運作也甚細膩；無怪外籍記者老是不思其解某些候選人形象風評甚差，卻總能屆屆高票當選。

如今，這種民調很難嗅聞的特殊文化，已進一步化身滲透至同鄉會、宗親會及各種社團組織，更在這次大選中淋漓盡致地發光發熱。

崇拜英雄或喜好俊男美女候選人，舉世皆然，台灣自不例外，尤其這些知名候選人若能給足面子，即使只握個手或拍張照，往往就能有所作用，瞬間改變選民原有的政治立場。

而對台灣一般中間選民而言，最具震撼的莫過於同情心，所以無論下跪哀票、司法追殺或遭逢「一顆子彈」、「兩顆子彈」槍擊，只要具備被同情要素，都能爆發超乎想像之力道，左右所謂「空氣票」的中間選民，戲劇性地巔覆選情走勢，造成翻盤。

意利交錯的選民結構

中國人國族意識的堅強，遠甚它國，即便當年轉進來台的外省（抗戰時四川人對湧入之外地人稱謂）族群，已在台灣落地生根60餘年，甚至傳衍至第四代，但在意識型態上仍是很難融入本土，儘管不同族群間通婚愈來愈普遍，但情況的改變還是甚為緩慢，這從選民結構之觀察，可見其之突出。

據分析，90%以上的外省選民都只投給國民黨、親民黨或新黨，而佔台灣人口85%的本地選民，客家籍南綠北藍居多，河洛籍則視住地與候選人磁場而定，投票對象較為多元開放。

國民黨播遷來台時，以軍公教為主的外省人大都定居台北，台中居次，其後北縣漸成聚落，這也是北北中選舉，民進黨較居弱勢主因，除非民進黨候選人魅力超強或國民黨候選人實力不，否則這三地幾已是坐擁18%及退休俸選民的大本營、國民黨的銅牆鐵壁，尤其台北市最是鐵板，一對一的選舉，民進黨幾乎門都沒有；選戰老將蘇貞昌一時被選前虛榮假象蒙閉而大意輕敵；終致在一顆子彈效應下慘遭滑鐵盧，甚至危及未來政治生涯。

此外，農、漁、水利會等社團組織及鄰里、村鄉、鎮市等基層政體、長年也都是國民黨的鐵票樁腳，但民進黨卻從不深思耕耘瓦解，只顧上層縣市及中央首長的攀峰攻頂，形成頭重腳輕的群眾結構，以致走來跌跌撞撞，時勝時敗。

再如坐擁數以百萬信徒的各宗教山頭，儘管信徒本省居多，民進黨卻也無意大力盤桓。

至於四處蹲踞的地方幫派黑道及數以十萬的情色業者，一向都與民進黨磁場不對盤，想都別想。

此次競選，民進黨蘇、蔡兩巨頭改採形象清新，不激情、不小人的高格調模式，雖獲好評，但總是不對台灣社會喜愛熱鬧的胃口；而政敵長久來對民進黨的攻擊抹黑，卻也未見大力駁斥澄清，以致積非成是，失去不少中間選票。

尤其撐起大選半邊天的婦女族群，蘇、蔡在政見上同樣未見強力著墨，積極爭取；經濟方面甚至任由對手瓦釜雷鳴；讓廣大的房地既得利益者及中產階級紛紛轉向，構成致命要害。

好在被「江平事件」及「楊淑君金牌事件」激爆的年輕族群，拔刀相助，民進黨方能於北北兩都有所補實，終免慘挫，新北市得票甚至還突破百萬，「小英號」航母，正逐漸成形，準備被推向2012的紅海廝殺。

但整體而言，這次民進黨北北兩都革命性的選戰新手法，只能說「戰略成功，戰術失敗」，也看不出中央黨部有何值得稱許的幕僚作業支援，尤其整個民進黨已逐漸「新潮流化」，其他老幹既插不上手幫襯，外界新秀也擠不進門兜湊手腳，任由一群弱雞毫無頭緒窮忙；相較藍營候選人半年前即四處挖尋出身新聞界之文宣高手，背景籃綠不拘，民進黨不敗才怪。

儘管大陸媒體說三道四的新聞及評論不少，來台取經及享受臨場感的學者也甚多，但或許焦點轉移至朝鮮半島，北京當局對這次台灣選舉卻沒甚麼激情演出，倒很成熟冷靜；台灣選舉那麼多，平常心看待總是好事，報載中共已成立由胡錦濤總書記掛帥的專案小組，準備全力支援馬英九2012的連任，這事但願免了，台灣遲早還會由民進黨重掌大位的，2012後還有2016、2020.....; 根本之道還是與台灣的藍綠兩黨等距相交，唯有如此兩岸才會有真正和平，台灣絕對比朝鮮、緬甸、蘇丹更值得推心置腹的，不信就發個e-mail給小英主席試試！

聯合內閣化解政治僵局

五都大選落網，藍綠各有斬獲，兩邊支持群眾也各自解讀，相偎取暖，太陽依舊打從東邊出來，激情過後，一切回到原點，打工的還是打工，沒投路的照樣沒投路，炒股的繼續水裡來火裡去，彷彿甚麼都沒發生。

但對強調「全面執政，全面負責」的馬英九政府來說，挑戰才將開始，內憂外患已悄悄逼近，不難想像外柔內剛的馬英九，終將處處動輒得咎。

內憂將來自黨內及友黨的逼宮及討糖吃，尤其當年面告連戰「黨主席交接愈快愈好」，這次若非連少爺挨那麼一槍，保住了藍營半壁江山，後果實不堪想像；那麼，最好的回報不是就將黨主席交回來，專心好好地幹你的總統嗎 ?

其次，愛鬥嘴的閣揆吳敦義上任至今，只見頻頻扣分，不曾替老闆有過甚麼加分，這該不該換個肚裡可撐船，會替皇上加分的宰相呢 ?

再者，2012總統大選即將起步，各地諸侯、山頭不給糖吃怎行 ? 給多誰也不多謝，給少或不給，翻臉走著瞧。

尤其現在兩黨地方勢力五五波，不靠關鍵少數的友黨槓桿，難成大器，這謝禮總不能太寒酸，又該如何是好 ? 被逼出走的湖南老鄉宋楚瑜是不是也該請回來了，還是讓他繼續站在門外砲打司令部 ?

外患當然是民意籌碼堆得較高的民進黨，在野黨不事事反對怎叫反對黨 ? 何況過去人家作莊時，國民黨鬧了8年場，現在雙方勢均力敵，未來凡事不是動輒得咎，即是被杯葛得一事無成；人家老共遠在千里外，都懂得向民進黨說「飄洋過海來看你」，雙方也會了面，從總統府開車到民進黨中央，車程不必交管也不過一、二分鐘，跟小英約個會有那麼難嗎 ?

外界眾家的看法是 : 馬總統自視個人條件優渥，幹起事總愛獨斷其行，問題是人生實際閱歷有限，長久與社會脫節，坐上大位，時遭萬箭穿心，也不令人意外。

這次大選，統獨爭議已煙消雲散，隨著國際化與ECFA的發酵，「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將成各國普遍的終極挑戰，「照顧廣大弱者的社會主義」pk.「快速打造巨富的資本主義」終將是台灣與各國的新顯學，同時間又不能增加財政負擔，更是一項如影隨形之不可能任務；不難想像，各國政權不斷更迭的情況，也將成家常便飯。

基於政治責任風險的分擔，以及避免政黨惡鬥造成社會的撕裂，朝野兩黨似應儘快協商修憲，訂定規範，未來總統大選若雙方皆未有過半數的絕對多數得票，且相差票數又在5%以內，則相對多數的贏家，應以聯合內閣方式籌組新政府，也唯有聯合內閣方能化解社會的諸多紛擾，讓台灣長治久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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