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選舉與侯任總統期間,川普的言行舉止即被全球定位為特立獨行、狂妄偏激和反覆無常;特立獨行、狂妄偏激,毋庸置疑,然誰也改變不了他,但「反覆無常」則讓各方對他又有一絲期待,這種怪誕的矛盾,無形間使全球壟罩「川普症侯群」,有人愛之,有人恨之,惟卻沒人敢低估其效應 ;就任後,他的任何風吹草動更不時被媒體與當事者以放大鏡甚或顯微鏡般,觀察、解讀、議論、寄望…
川普上台後還未真正大刀闊斧推出新政,美元即一路堅挺,華爾街股市更連續11個交易日收盤創30年來新高 ;2月28日他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說前,歐洲方面已對其美元政策、保護主義態度、金融自由化計畫及對歐盟的挑戰等四大議題,惝忑不安。
民主老大哥的美國,怎會選出完全背離歷任總統傳統作風的川普,這樣的怪咖為何反他者聲音愈大,擁他者立場也愈堅定?即使川普火力四射,衝擊美國傳統敵友國家的利益,但國際間川粉也不少;究竟憑何本事,川普能讓無論反他或擁他者都這般有感?
或許這需要花點時間從歷史與時事來解讀。幾千年來封建體制與農奴社會走到盡頭,強調效率均富的資本主義與主張公平分配的共產主義即因運而生,從此世界分岐兩路,各自實驗。共產主義運行到一定瓶頸時,其唯一的解藥就是轉型資本主義來拯救瀕臨破產的經濟;資本主義逐漸偏離初衷,無法雨露均霑滿足普羅大眾時,除了把餅作大,很難有第二條路可走。 把餅作大的方式首先就是加強雙邊發展,如貿易協定等;但隨著設備、產品、人才、資金的不斷跨境流動,1+1的雙邊貿協也無法因應經濟成長需要時,1+n的區域整合乃超越雙邊貿易協定而適時出現。 區域整合終究也出現內部矛盾,削弱1+n的效益時,除了加重藥效,進而整合更大的貿易組織,以n+n的世貿組織(WTO)來解決經濟發展的瓶頸,亦找不出更好的對策。
問題是加入世貿組織只是買張行走全球的門票編織「國際夢 」,畢竟舞台愈大,面臨的挑戰、風險及矛盾以及需要兼顧的層面也更多,輸贏亦更大 。
超級自戀的英雄主義者 節奏細膩
以致WTO成立,全球貿易自由化後,開發國家歐美的失業率反升高,日本亦陷入20多年的經濟遲滯,全球財富則漸集中於少數國家及財團,貧富差距相對普遍化,加上宗教衝突導致恐怖主義盛行,隨著媒體的發達與推波助瀾,各國民粹日益瀰漫,誰掌握民粹誰就代表民意,擁有民意就囊括政治主導權,最典型的即是最受爭議也最不被看好的川普,居然靠著民粹打倒18銅人陣,躍進白宮登上龍頭寶座。
全力推動WTO後,至今美國國債已累積至20兆美元,固然這未必與全球貿易自由化有關,例如其中6兆美元係17年來美國在中東一事無成的耗費,諷刺的是中東情勢卻比以前更糟;不過美國經貿連續41年赤字,去年貿易逆差高達5千億美元,其中中國佔3600億美元,相當美國GDP2%,歷任總統若非視而不見,即是怠惰失職,從未認真設法改善,打著「美國優先」旗號的川普,把握這項議題充分發揮,輕而易舉贏得選民支持,也只是剛好而已。
川普的所有缺點,已成眾所皆知之顯學,但這位被美媒總結為「超級自戀的英雄主義者」之白宮新主人,其粗中有細,看似在鋼索上搖搖晃晃卻又深諳平衡的特質,卻被忽視。
從選前到選後一直把中國當箭靶,當選後還接受 台灣總統蔡英文的祝賀電話,然上任22天川普終究還是與中國最高領導習近平通了電話,談論諸多議題,並在習要求下,表達會尊重(honor)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
選在日本首相安倍訪美的前一天與習近平通電,在倆人通話的前日,川普還先寄信給習近平致意,突顯他關鍵時刻幹活節奏的細膩;而在與安倍會晤時,川普當著安倍的面說他與習近平之對話「 很溫馨 …這對所有人,中國、日本、美國和該地區的每個人都會很好」;意謂著未來美中在經貿議題上有協商妥協的空間,更不會發生川普親信顧問巴農所說之「5到10年,中美南海必有一戰」的可能;一方面安了安倍及日本國內對美中衝突的虞慮,同時也給足習近平面子,解除中國大陸對美中可能爆發戰爭的隱憂。
至於所謂會尊重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既認知未否定中共的「一中原則」,又堅守美國「兩岸和平解決未來」的立場,同時確保民主台灣的存在,表現四平八穩。
彷如轉動輪盤中不斷翻滾的骰子
儘管川普對外開闢多重戰場,但最終大多還是會聚焦於雙邊關係及區域穩定,例如經貿及移民問題等皆可透過談判協商、條件交換與組織整合等,獲得解決;其施政最大干擾主要還是來自美國內部的各種矛盾,包括媒體的監督,國會的制肘,行政官僚的約抗及大法官的裁決等,也即「人民內部矛盾」。
真正麻煩是短期間難以解決的外部「敵我矛盾」,包括中東、南海、北韓及阿富汗問題等,這方面需要智慧、膽識、耐心與創意,川普多方條件皆適足,最缺乏的是耐心;美國政壇傳統,領導人失去耐心時,一是面對問題拖而不決,一是轉而積極強硬,如二戰末期對日空投原子彈、越戰大肆轟炸北越及進軍伊拉克等。
當下美國發動現代化戰爭的可性不高,那麼缺乏耐心的川普,除了大幅提高國防預算及增派機艦加強展示肌肉外,還有甚麼18般武藝可施展,值得觀察;至於內部矛盾時而起伏的中國,經貿問題如何與川普談判協商、南海方面如何跟美國進退互動、怎樣將日益失控的北韓收伏於手掌中,已成了習近平在川普時代的重要挑戰。
至於台灣,如何從川普的政經合縱連橫中獲取周邊效益,同時讓自己成為一招活棋,而非隨時被利用甚或被犧牲的死棋,則是蔡總統最大的使命。
川普所有的施政方針,都像他往昔賭場內轉動輪盤中不斷翻滾的骰子,在未靜止前,沒人~或許包括他本人都不知最終結果如何;而民粹儘管是政治人物最好的春藥,川普靠著這帖強心劑一舉獲得選民叫好,插旗白宮,如今掌控全球最強盛國家的權柄,動輒得咎,在諸多政策方面若不懂得審時度勢,調和鼎鼐,斟酌妥協,則民粹隨時可能反轉,成為致命毒藥!
曾任:21世紀出版社總編輯、財訊雜誌創辦總編輯、自由時報總編輯、副社長、台灣電視台監察人、東森電視台董事、民眾日報發行人、東森媒體集團副秘書長、新新聞周刊社長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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