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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05&06
月號論壇主題
綜評蔡英文執政一年
蔡英文執政近一年 兩岸政策束手無策?
陳一新/文化大學政治系講座教授(台灣)
自從台灣2016年520政黨輪替後,中國大陸學政界就認為美國頗為同情蔡英文總統的各種暗獨,但卻莫可奈何。2017年4月6-7日川習會中,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僅簡短地向美國總統川普重申中方對台灣問題的立場,但並未多所著墨,而由外長王毅在川習會後的記者會補充說明。川習會後,習近平以行動支持川普最重視的兩大議題:經貿與北韓,讓兩人友情快速升溫。既然中美兩國關係改善,未來雙方在談及台灣問題後,中方可能會要求美方對蔡的各種暗獨出手制約。面對美中兩國的聯手制約,我國有足夠籌碼因應嗎?

2016年520以來,從許多在美中台三地召開的公開、閉門、一軌半與二軌的學術會議或政策會議中,都可以發現美方智庫學者、專家與前官員的發言,都較為同情甚至偏袒蔡英文所支持、默許、鼓勵的各種暗獨,包括文化台獨、柔性台獨、漸進台獨等。

深究起來,的確有一些原因可以說明美方為何同情甚至偏袒蔡英文的各種暗獨。首先,歐巴馬政府的官員及大多數智庫學者與專家,多與執政前後的蔡英文及她的國安團隊交好,而蔡及她的國安團隊也早與當時民主黨最看好的總統候選人希拉蕊 · 柯林頓及她內定的國安團隊刻意建立良好關係。因此,不論是蔡英文訪問或過境訪問美國、發表什麼有關兩岸關係的言論,或向對岸拋出橄欖枝,美國都有友人捧場或讚揚。

其次,蔡英文與2000-2008年執政的陳水扁總統不同,她比較深沉、冷靜,不會做出讓華府與北京跳腳的事,讓美國較為放心。

第三,她自己從不公開支持暗獨,而是交給親信、獨派團體去醞釀、煽風點火、推動各種暗獨。。

第四,她自己不但不公開支持暗獨,而且還高喊要維持兩岸現狀,就像她一面高喊要國內團結,卻對國民黨下重手、施毒手一樣。

第五,對美國來說,只要蔡英文不宣布台獨,就不是法理台獨,也就沒有跨越美方的紅線。

不過,物換星移,美國偏袒蔡英文支持暗獨的好日子恐怕快走到了盡頭。第一,歐巴馬總統任滿下台,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對蔡英文可能是短多長空,即使有英川通話,但這通電話也只是川普的棋子而已。設若希拉蕊 · 柯林頓當選美國總統,蔡英文很可能更能在華府的同情與支持下「大展所長」。

第二,北韓問題是美中兩國改善關係的契機。川普2月9日打電話給習近平時表示美國願意尊重「一中政策」後,北京已經從華府手中得到最想要的東西,加上習近平在訪美前已知中方不可能在川習會中完全不做讓步;因此,習近平決定對川普在經貿與北韓議題上投桃報李。習近平雖不支持川普的「動武選項」,但卻在習川會中同意深化對北韓的經濟制裁與加強對平壤的政治壓力,與美國合作朝促成朝鮮半島無核化的目標邁進。他派遣外交部朝鮮事務主任武大偉訪問南韓,警告北韓不得進行核試爆。

第三,儘管蔡英文高喊要維持兩岸現狀,且三不五時向對岸拋出象徵和平的橄欖枝,但都證明是空話而已,因為兩岸根本連高層溝通管道都沒有。美國學者與官員未來可能會認真思考這一點。

第四,川習會後,美中兩國愈是能在經貿與北韓議題上進行合作,未來就愈有可能對我國構成挑戰。川普與習近平能在經貿與北韓議題上進行合作,就顯示他們在國際議題的合作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第五,他們既能在經貿與北韓議題上進行合作,就顯示他們可以將合作拓展到其他包括「台灣問題」在內的國際議題。
第六,既然中美關係已經改善,未來中國大陸自可透過中美四大全面對話機制與其他平台,要求美國制約台灣包括某些大陸認為嚴重偏差的運動或行為。

第七,基於美國自身國家利益的考量,川普不太可能同意中國大陸提出要美國放棄台灣的要求,但是卻非常可能接受陸方提出要美國制約台灣包括某些大陸認為嚴重偏差的運動或行為。

中國大陸可能會對2017年的520有一些特定或預設立場。例如,在蔡英文就職一周年演說時,北京可能想聽一聽她有沒有說她與台灣人民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北京也想知道,在兩岸非國與國關係的情形下,蔡英文能接受中國大陸海協會會長陳德銘拋出「一國分治」的概念嗎?

中國大陸海協會會長陳德銘3月下旬在博鰲論壇上,對前副總統蕭萬長表示想來台灣和金門,但應該是「以一個國家的兩個還分治著的機構授權代表的身分」訪台。這是北京透過陳德銘釋出的新善意?還是今年兩會之後在對台政策上「軟的更軟,硬的更硬」之新體現?台灣又如何看待大陸的新善意?蔡英文總統會不會在今年520善意回應?

陳德銘這項可簡稱為「一國分治」的新善意,倒也不是全新的構想。早在2016年8月,他在上海參加「海峽兩岸首屆青年
創客大賽」頒獎儀式時就說:「海峽兩岸是一個國家下的兩個治理機構,還是兩個國家,這點必須明確。」以他的身份與地位,能夠兩度提出「一國分治」的構想,應該是有所本,不是他自己揣摩上意而有所會心,就是傳達上意。

綜合陳德銘他自己前前後後的說法,「一國分治」包括以下3個概念。第一,「一國分治」特別重視一國,也即兩岸必須是在同屬「一個中國」的情形下,存在著「兩個還分治著的機構」。

第二,他曾表示,他願意去金門或台灣,但總不能用「外國人」的身份造訪。如果台灣同意兩岸同屬「一個中國」,則兩岸人民自然都是中國人,無論他去台灣什麼地方,都不存在著身份的問題,而可以來去自如。

第三,他強調台灣人民若是承認自己是中國人,至少他不需要在去金門或台灣前考慮到身份與認同的問題。他不啻表示,只要台灣領導人與人民承認自己是中國人,則未來大陸的海協會與台灣的海基會至少可針對兩岸事務性的問題進行對話、交流、磋商與談判。

他並未說明一旦台灣接受「一國分治」之後,兩岸是否能針對經貿、政治等議題,全面恢復對話、交流、磋商與談判。不過,這個問題應該不大。

不過,真正的大問題應該是出在台灣的蔡政府這邊。首先,蔡英文總統去年520以來就拒絕接受含有「一個中國」意涵的「九二共識」。如今,有機會向中國大陸表達善意的第二個五二O轉眼間又將到來。

然而,希望蔡英文開口說出兩岸同屬「一個中國」,顯然比要她說出隱含「一中」意涵的「九二共識」更為困難。
其次,北京可能認為,只要蔡英文接受「一國分治」,兩岸之間近一年來累積的許多問題就可迎刃而解。問題是,「一國分治」的前提是她和台灣人民都必須承認自己是中國人。單是這一點,恐怕就是強人所難。

第三,民進黨支持者認為,由於「九二共識」是國民黨與共產黨之間的共識,因此他們無意接受。同樣地,由於「一國分治」與前總統馬英九提出的兩岸「互不承認主權,互不否認治權」有理念相通之處;因此,他們也不想接受。
第四,許多民進黨高層傾向於相信,如果他們今天接受「一國分治」,則未來大陸就會步步進逼,要台灣做出更多讓步。
最後,雖然這次川習會我國慶幸安然過關,但並不表示我國在每次美中峰會都有驚無險。盤整一下我國手上擁有的籌碼--包括國新南向政策、與非邦交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與美歐強化實質關係、國防自主、民主自由人權價值體系--顯然都極其有限,唯有主動改善兩岸關係,我國才能在美中之間透過良好高層溝通管道獲得充分資訊,並收左右逢源之利;面對美中進一步合作可能帶來的壓力,蔡英文總統或許會在今年520做一篇四平八穩的演說稿,但北京更想要看的是她對中國大陸與兩岸關係的整體心態。不少民進黨領導階層認為,他們必須至少力抗中國壓力4年,才能昭告台灣人民與全世界,他們有能力與中國大陸周旋。問題是,果真他們具備與中國大陸周旋4年的能力,又何必對大陸示弱?如果這也是蔡英文的真正心態,則就職一周年演說文字再天花亂墜,恐怕也無濟於事。

習近平急於舉行習川會的主要考量就是與川普確立「一中政策」以在十九大前改善中美關係,而川普則急於解決美國日益嚴重的貿易赤字與北韓核武問題,因此雙方一拍就合。

雖然這次川習會我國慶幸安然過關,但並不表示我國在每次美中峰會都有驚無險。盤整一下我國手上擁有的籌碼,顯然極其有限,唯有主動改善兩岸關係,我國才能在美中之間透過良好高層溝通管道獲得充分資訊,並收左右逢源之利;面對美中進一步合作可能帶來的挑戰與壓力,蔡英文總統或許會在今年520做一篇四平八穩的演說稿,但北京更想要看的是她對中國大陸與兩岸關係的整體心態是否真正做出調整。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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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新/文化大學政治系講座教授(台灣)
現任:文化大學政治系講座教授,淡江大學榮譽教授。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系博士。
曾任:立法委員、國大代表、淡江大學美國研究所所長。
著作:《從軟硬權力對比看中美在東南亞的競逐》,宋鎮照主編;變遷中的東南亞政治:制度菁英與政策的磨合(台北市:五南,2007年)、《入聯公投將把台灣帶到哪裡?》,王緝思主編,中國國際戰略評論,2008年(總第一期)(北京市:北京大學,中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2008年)、《美國對兩岸外交休兵的看法與反應》,林碧炤主編,(台北市:遠景基金會,2008年)、《兩岸外交休兵的美國因素》,國防戰略摘要,第三卷、第三期,2008年。專長領域:國際關係理論、全球化與國際政治經濟、美國對中國與台灣的決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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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更新時間: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