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民進黨兩岸政策調整之檢視 - 陳先才/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政治研究所副所長 (大陸) - 主題論壇

當前民進黨兩岸政策調整之檢視

陳先才/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政治研究所副所長 (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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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兩岸政策一直是民進黨的軟肋所在。民進黨如果在兩岸政策方面無法取得實質性的突破，其在兩岸關係方面的作為將大大受限，這對於民進黨而言，無論是期盼重新執政的企圖心，還是未來可能重新執政後的現實層面，其都面臨非常棘手的挑戰。當前，蔡英文主導下的民進黨權力核心試圖為民進黨的兩岸政策解套，但其難度仍然相當大。兩岸關係的良性互動固然離不開雙方的理性、務實與靈活，但兩岸關係性質的特殊性決定了單憑手法上的務實與技巧上的靈活仍然遠遠不夠，畢竟兩岸問題事關敏感的政治及主權議題，其背後有其自行運轉的一整套邏輯與規律。同時，民進黨兩岸政策調整如果不能上升到被兩岸主流民意所接受的高度，而僅僅是民進黨內部的共識，或者僅是綠營的共識，筆者認為，這種兩岸政策新論述，無論是以何種面目出現，其最終結果仍然只會是自說自話，對於兩岸良性互動與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都沒有實質的益處。

民進黨兩岸政策之目標內涵

從政黨政治的角度來觀察，民進黨兩岸政策必然要為其政黨服務，要為民進黨能夠在臺灣取得執政地位這一政治目標服務。由於目前民進黨的台獨黨綱存在，民進黨追求分裂國家的政治訴求與中國大陸謀求國家統一的政治訴求完全對立，這種對立完全是一種零和博弈、不可調和的關係狀態。

對於民進黨而言，由於在目前情勢下放棄台獨黨綱的可能性不存在，但為了執政又必須在兩岸政策方面採取一些靈活與務實的調整。儘管民進黨這種調整的力度與範圍相當有限，但它又必須要做出一些調整。因此，民進黨兩岸政策之目標就是在繼續堅持臺灣黨綱的前提下，又能夠與大陸開展務實的交流交往。或者說民進黨希望其台獨訴求不致於影響其與大陸之間互動的有效開展。

民進黨在這一目標訴求的期待下，其兩岸政策的內涵如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徵：一是仍然堅持台獨這個神主牌，仍然強調臺灣本土政黨的屬性，仍然以維護臺灣利益來作為爭取支持的政治動員工具。二是民進黨在現實層面上又主張要與大陸保持往來與互動。這就使得民進黨在台獨口號的動員與宣傳調門上又有一定的收斂和謹慎，或許會以維護臺灣主權與尊嚴等類似的措詞來宣示對台獨黨綱的某種政治性堅持。三是民進黨在爭取最大政治利益的考量下，可能會對馬英九當局推進的兩岸經貿政策採取總體接受的立場。

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民進黨兩岸政策在目標上有其自相矛盾的一面。因為要追求台獨，民進黨就希望與大陸保持一定的距離感，最好不要對大陸形成過度依賴的被動局面，但在現實的壓力下，民進黨又不得不與大陸保持在經濟、社會及人員的聯繫與互動，從而又不可避免要與大陸展開程度不同的互動與接觸，從而導致民進黨擔憂的依賴大陸局面的困境不可避免。

民進黨兩岸政策之四大困境

對於民進黨而言，其大陸政策之困境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在兩岸關係層面。民進黨所主張的台獨訴求與中國大陸追求國家統一訴求，兩者完全是一對矛盾與對立的敵對關係。這一對矛盾始終都具有無法調和的特性。這一對矛盾也是當前和今後相當長的時期內，兩岸關係中的主要矛盾和最大潛在衝突。一旦兩岸情勢發生變化，這一對矛盾的衝突將急劇突顯，甚至可能會使兩岸關係陷入嚴重衝突的境地。因此，對於民進黨而言，台獨黨綱無疑是影響其在兩岸政策及兩岸關係方面施展作為的制約性障礙因素。這也是民進黨在兩岸關係層面的困境所在。

二是在國際社會層面。民進黨的台獨訴求，也使國際社會特別是世界主要強權國家對民進黨有很深的顧慮，因為台獨訴求有可能使台海發生武力衝突，影響國際社會特別是東亞地區的穩定與繁榮，更會損及到世界大國在台海地區的現實利益。這是世界主要國家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也就是說民進黨在台獨旗幟下的揮舞下，無論以何種包裝手法向國際社會示好，都無法使國際社會對其完全放心。這是民進黨在國際社會遭遇的最大困境。

三是在臺灣內部層面。民進黨兩岸政策在與國民黨兩岸政策也是處於對立的狀態，這也是臺灣政治中藍綠對抗的一大根源。對於民進黨而言，無論是在野還是執政，如果始終無法走出藍綠對抗的困境，其被動局面無疑要遠大於國民黨。在台獨光環下，雖然民進黨可以獲得基本盤的鼎力支援，但在與國民黨等泛藍政治勢力的對抗與競爭中，民進黨仍然無法占到任何便宜。相對於大多數臺灣選民而言，支援民進黨與支援國民黨，不只是政黨選擇這麼簡單的事情，而是要在選擇動盪、衝突，還是和平、穩定作一個重大的權衡。

四是民進黨兩岸政策面臨來自中國大陸的強有力挑戰。這是民進黨兩岸政策面臨的最大困境所在。中國大陸崛起已成為事實，隨著中國大陸實力的增強，民進黨台獨的可能性越來越低。如果說1999年民進黨通過內部政策辯論的大討論形式，制定出“臺灣前途決議文”來作為指導與規範民進黨的大陸政策，在當時有其現實意義，但時至今日，兩岸情勢已發生重大變化，中國大陸的發展已今非昔比，目前已穩坐世界經濟的第二把交椅。隨著兩岸實力對比的急劇拉開，臺灣經濟對大陸的依賴程度不斷加深，臺灣相對於大陸的籌碼又還有幾何？民進黨試圖以台獨神主牌來對抗大陸的統一訴求，勝算還有多少。這都是民進黨必須要思考的地方。

民進黨兩岸政策之效應分析

在當前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態勢下，民進黨兩岸政策越來越陷入被動與困境之中。在特別是在當前兩岸互動密集，兩岸利益緊密融合的情勢下，民進黨如果一味堅持空洞的台獨訴求，不僅聽者廖廖，而且也無任何實質的意義。

就目前臺灣政治發展情勢而言，民進黨兩岸政策的效應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民進黨兩岸政策能夠有效鞏固其基本盤，它以本土政黨的姿態，強調維護臺灣主權及尊嚴，這在很大程度滿足了綠營支持者，特別是符合基本教義派的心理。從鞏固最基本的支持者這一角度來觀察，民進黨的兩岸政策是成功的。二是民進黨兩岸政策在爭取臺灣中間選民，維護臺灣實質利益方面的效應不太明顯。目前民進黨兩岸政策仍然是採取模糊的手法，特別是在關鍵的兩岸一中議題上完全採取抵制的立場，這無疑使民進黨大陸政策無法取信於大陸，可能會使台海局勢陷入不穩定狀態，在大陸不放心民進黨的情勢下，民進黨本身能否維護臺灣利益，顯然答案已現，這在一定程度上使中間選民對民進黨有某種顧慮感。三是民進黨兩岸政策無法使臺灣更好地融入國際社會。民進黨一直強調要透過世界走入中國，但問題是，離開中國大陸的實際支持，臺灣還能走進世界嗎？過去陳水扁八年執政的歷史經驗已告訴我們，沒有中國大陸的支持，臺灣走入國際社會的可能性很。兩岸動盪不安，國際社會對臺灣的投資信心銳減，臺灣又將陷入自我封閉的境地，對臺灣經濟及臺灣民眾而言，這本身就是一個傷害。同時，民進黨兩岸政策也無法取信於國際社會，畢竟相對於國民黨的兩岸政策，國際社會至少更具一些信心與預期。

民進黨兩岸政策之前景觀察

從目前來觀察，以蔡英文為首的民進黨中央正積極為民進黨兩岸政策進行調整和處理。為擺脫困境，企圖從三個層面來解套。一是在國際層面，試圖消除台海地區麻煩製造者的負面形象。二是在兩岸層面，表示要接受前朝政策，消除大陸的擔憂，甚至包括接受馬英九執政時期的兩岸經貿政策。如民進黨2012年最大熱門候選人蔡英文日前在其兩岸政策新論述中，就曾強調兩岸都有維護兩岸和平穩定的義務和責任。三是在臺灣內部，大打民生牌，突顯國民黨執政不力，突顯臺灣的貧富差距，以階級牌來凝聚和壯大反國民黨的力量。四是繼續高唱臺灣優先原則的口號，強調從臺灣認同出發，以臺灣價值為核心等漂亮的詞句來鞏固和拉攏基本盤。

目前來看，蔡主導下的兩岸政策雖然更為理性和務實，但仍然沒有擺脫追求台獨的迷思，縱然放棄了阿扁時期的兩岸衝突政策，但其包裝仍然無法真正湊效，因為它並沒有解決兩岸衝突的根本障礙。這是民進黨政治發展的致命之處。事實上，單就目前民進黨情勢觀察，民進黨兩岸政策的調整基本上是以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為大綱。

以目前蘇貞昌拋出的臺灣共識而論，雖然臺灣前途決議文在綠營和民進黨內部是最具共識的兩岸政策論述，但畢竟時空背景已大不相同，民進黨當初出臺決議文的時候，臺灣還沒有經歷政治輪替，仍然屬國民黨家天下的政治形勢。在臺灣政局及兩岸情勢都已出現巨大變化的情況下，民進黨如果仍然把十多年前的臺灣前途決議文視為兩岸政策調整的基底和藍本，其現實可操作性和突破性仍然相當有限。

而民進党主席蔡英文拋出的兩岸和而不同、和而求同的論述，儘管放棄民進黨過去搞的法理台獨激進路線，但也完全拋開九二共識，特別是她並沒有講清楚民進黨到底如何做才能與大陸建立良性的互動，蔡英文的兩岸政策新論述仍然暴露出論述能力不足與試圖蒙混過關的缺陷。

在民進黨仍然拒不承認和接受九二共識的情勢下，民進黨與大陸的良性互動仍然無法有效建立。雖然近一段時間以來，民進黨在兩岸政策方面也偶爾對大陸釋放一些善意，但這些仍然不足以使大陸與民進党建立互信，特別是民進黨連九二共識這一兩岸基本共識都不願承認，在這種情勢下，大陸對民進党釋放善意的空間幾乎不存在，畢竟對於追求國家統一的中國大陸而言，它是不可能與一個要把臺灣從中國領域分裂出去的政治勢力打交道。

因此，對於民進黨而言，萬不可把其黨內共識強加為兩岸共識，不但無法取信於臺灣多數民眾，更無法取信於大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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