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ECFA時期的兩岸情勢展望 - 陳一新 / 淡江大學美洲研究所教授 (台灣) - 主題論壇

後ECFA時期的兩岸情勢展望

陳一新 / 淡江大學美洲研究所教授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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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陸領導階層都知道，在2010年以前馬英九政府不可能推動政治與軍事談判，但北京在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順利簽署後，仍透過各種管道試探馬政府對兩岸政軍談判的看法與立場。而台北方面，也有一些官員未能掌握政策基調，加深了北京的疑忌。此顯示，雖然兩岸近年透過良性互動與談判積累了一些互信，但是互信的底子仍然不足。

九二共識與一中原則仍為兩岸主要爭議

中共國防部發言人耿雁生2010 (今) 年7月30日表示，在「一個中國」原則之下，什麼問題皆可以談，包括撤除對台灣的飛彈部署與軍事互信機制。行政院長吳敦義於8月1日回應，「他講的那個（指一個中國原則）我們沒法度同意」，並強調大陸應尊重中華民國主權屹立不搖的事實，才能續創雙贏。

有關中共國防部發言人耿雁生的談話，兩岸就有不少猜測。有的說，由於台灣記者提問，耿雁生才被動回答，表示有關撤出飛彈問題，兩岸可以在「一個中國」原則下透過建立軍事互信措施的談判進行。也有的說，耿雁生是在有備而來的情況下，自認是大陸軍方首次向台灣釋放善意。問題是，對於大陸軍方的善意，台北並不領情，認為大陸如果主動撤彈，台灣人民自會感受善意，但若還要談判才撤彈則不必了。至於兩岸建立軍事安全信心措施的談判，台北認為應該在「九二共識」下進行。

馬英九總統在5月20日就職兩周年演說時表示，兩岸軍事互信機制的諮商還言之過早，而應在落實經濟合作協議積累互信，先經後政，循序漸進。在7月1日「後ECFA時代國安戰略」記者會上，馬總統再度重申，現在處理兩岸政治問題的時機、條件都尚未成熟。同時，中共涉台部門與學者也很清楚，五都選舉與2012年大選之前，台灣不可能與大陸進行任何政治與軍事談判。

依照馬英九總統的說法，北京必須先行撤彈，然後兩岸才能進行軍事互信機制的協商，就台北來說，撤彈是前提。而透過耿的發言，北京現在也預設了一個前提，即是將「一個中國」原則作為展開兩岸軍事互信機制諮商的前提，就北京而言，撤彈只是一個議題而已。

由於台灣國內共識建立困難，台北自然不可能將政治軍事談判列為當務之急，加上兩岸政治互信也不容易一步到位、兩岸政治定位問題更是曠日廢時；因此，如果兩岸不敞開心胸，兩岸軍事互信機制的諮商也可能卡在原點，難以為繼。

從耿雁生的發言來看，中共軍方仍然強調，如果美軍想要改善與人民解放軍的關係，就要慎重處理對台軍售的敏感問題。但北京應該了解，一方面想要與台灣建立軍事互信機制，一方面又想要求美國停止對台軍售，絕對是行不通的。

如果北京繼續反對美國軍售台灣，不僅兩岸軍事互信機制的諮商終將遲遲無法啟動，而且也會影響到兩岸政治定位與和平協議的談判。

針對什麼是「九二共識」，大陸海協會副會長李亞飛8月11日來台參加活動時表示，九二共識就是1992年海協會與海基會達成的「各自以口頭方式，表述海峽兩岸均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的共識」。

從北京的角度而言，李亞飛是表達大陸對1992年的政治立場，並不算錯。但從我方的角度來看，李亞飛來台推銷陸版「九二共識」，如果我們不說清楚「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強調「一中」指的就是中華民國，台灣人民就會誤以為「九二共識」只有一種版本。特別是我方一直表示，撤飛彈等議題，都要在「九二共識」之下談，如果我方不強調「各自表述」的部分，久而久之就會造成一個對我方不利的狀況。在「九二共識」問題上，目前只有先在「求同存異」的原則下積累更多的互信，兩岸未來才有可能在敏感的政軍談判議題「化異為同」。

如同自由貿易協定北京在軍購問題也會想通

馬英九總統日前接見美國「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訪問團時表示，他希望中國大陸理解台灣向美採購高性能的戰機的重要性。過去馬總統都是向美方官員與學者呼籲華府出售我國武器，這是他首次向北京喊話，希望中國大陸正視台灣的防衛需要，不要阻撓美國對台軍售。

一如他一貫的行事作風，馬總統不是以批評攻擊的語言指向中國大陸，而是以溫和委婉的口氣對北京說之以理。他公開說出來的第一個理由就是，台灣向美採購高性能的戰機，如F-16C/D，目的不是要增強攻擊能力，而是讓台灣具有足夠的防衛能力。事實上，只要我國不具備空中加油的能力，F16C/D是無法從事跨海作戰的。

另一個理由則是汰舊換新，目前台灣的F16A/B、IDF經國號戰機都已接近逾齡，即使進行延壽計畫也撐不了多少年。1992年9月，老布希總統同意出售我國150架F16A/B，就是因為台灣的F-104戰機老舊不堪，早已成為「飛行棺材」。如果美國再不出售台灣F-16C/D，目前這些天空翱翔的戰機在未來數年可能隨時有失事之虞。

馬總統未公開表明的一項理由則是過去兩年，台美恢復互信，美國按照《台灣關係法》及我方的請求，兩度宣布對台灣軍售，但美國迄未同意出售我國「最具指標意義」的F-16C/D。他希望中國大陸正視台灣的防衛需要，不要阻撓美國對台軍售，主要就是要告訴北京，如果台灣一直買不到最具指標意義的F-16C/D，對於台灣民眾看待他政府的合法性是不利的。

若中國大陸認為反對美國對台軍售導致馬政府合法性不足，是合乎北京利益，當然可以持續反對；否則，北京就應改弦易轍。

事實上，北京在台灣採購武器方面，早就該換腦袋了。馬總統告訴CSIS訪問團成員說，「有了美國朋友的幫助，當我們開展兩岸關係的時候，我們會更有信心」。正如美國在台協會理事主席薄瑞光所言，如果那一天美國停止對台軍售，反而會對兩岸談判造成不利的影響。中國大陸應該知道，反對美國對台軍售，不僅影響中美關係的正常發展，而且也會妨礙兩岸政治與軍事互信機制的諮商。

長期以來，中國大陸不是一向反對台灣與其他國家洽簽自由貿易協定（FTA）？但從台星最近簽署洽簽FTA的意向書來看，北京顯然是想通了。相信在武器採購方面，特別是F-16C/D，北京也會有想通的一天。

求同化異與化異為同兩岸都有責任

當然，我方部分官員也必須對兩岸互信不足負起一定的責任。陸委會主委賴幸媛八月初在美國呼籲大陸廢除對兩岸和平發展不利的「相關政策和法律」，引發外界議論，認為她指涉的就是反對美國對台軍售政策與「反分裂國家法法律」，甚至被大陸媒體解讀為我方有意「試探」對岸底線。馬英九總統8月31日接受「中國時報」專訪時特別予以澄清，明確指出他並未授意賴幸媛做此發言，賴的發言也「沒有改變任何政策」。所幸，北京也不想擴大爭端，在馬總統解釋後，兩岸在這方面的誤會終於冰釋。

儘管如此，中國大陸還是有不少人對馬英九的「不統、不獨、不武」有不少誤解。稍早，大陸的羅援少將甚至批評馬英九的「不統、不獨、不武」就是「和平分裂」。大陸有不少人質疑他為何不談統一？問題是，不要說「和平統一」、「一國兩制」在台灣沒有市場，連有關兩岸建立軍事互信措施、和平協議的談判，絕大多數台灣人民都會認為言之過早。

針對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與兩岸政治定位的問題，馬英九總統在專訪中指出，兩岸應該在深度互動交流後，在中華民國憲法架構上、從中華文化中尋找解決途徑。大陸「全國台灣研究會」執行副會長兼秘書長周志懷表示，兩岸也許需要在「一中憲法」和「一中框架」之間找到一個連結。廈門大學教授王鶴亭認為，「一個中國，兩個平等政權，中國代表權互補」，可能是一種可以考慮的兩岸政治定位底線。

在現階段，兩岸最應做的是透過良性互動與談判繼續積累互信，至於有關兩岸政治定位、建立軍事互信措施、和平協議，目前只宜各自好好研究、相互加強交流，只要積累互信到一定程度，自有兩岸舉行政軍談判的一天。只有先在「求同存異」的原則下積累更多互信，未來兩岸才有可能在敏感的政軍談判議題上「化異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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