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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FA之後的兩岸情勢及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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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在兩岸
王健壯 / 博理基金會執行長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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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部長蔡武不但是大陸第一個在任內申請來台的正部級官員,也是六十一年來,第一個在胡適墓前憑弔的中共高幹。
蔡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同歲,一九四九年十月出生,文革結束前一年(一九七八年),他進北大讀書,他雖見證過十年浩劫,但他的北大老校長胡適被批鬥時,他還祇是個國小學生。
蔡武到台灣下飛機後,第一站就直奔南港,在胡適墓前憑弔,到胡適故居參觀,別人請他坐在胡適書桌前的椅子上拍照,他卻婉拒:「胡先生是北大老校長,我不能坐」,儼然以隔代弟子之禮對待胡適。
胡適曾列名中國官方的百大戰犯名單之一,蔡武以部長身分來台憑弔,當然可以看成是某種型式的官方平反。
一九五0年代批胡運動的點火人是毛澤東,雖然他曾經寫信給胡適,並在信末落款自稱「你的學生毛澤東」。由於批胡是毛主席親自點的火,大陸各地不論識胡者與不識胡者紛紛如響斯應,一場全國性的批判胡適運動於焉展開,參與者有胡適的老友、學生甚至他的兒子,批鬥之慘之烈,比季羨林曾經形容的「身上被踏了一千隻腳」,不知猶有過之多少倍。
這場運動的總結是:一套由郭沫若總其成,八大冊共三百多萬字的《胡適思想批判》文集,在一九五五年由三聯書店出版,其中盡是「大陸知識界集體討伐胡適的戰鬥檄文」。
這些討胡檄文中到處充滿這類的字眼:「美帝國主義圈養的走狗」、「賣國賊蔣介石的匪幫」、「馬列主義兇惡的敵人」、「買辦主義」、「賣國主義者」等等;而之所以要批胡討胡,目的是要「清算資產階級錯誤思想」,「清除知識界腦子裡殘存的胡適思考餘毒」,簡單一句話,就是要連根拔除胡適這根大毒草。
當千千萬萬人加入批胡討胡的瘋狂行列時,胡適人在美國,他曾經笑對友人說:「我大概是全世界唯一看完八冊《胡適思想批判》的人。」一九六二年胡適在台北過世,大陸報刊雜誌無一字報導,好像這個從二十世紀初期就帶頭領導風潮的一代學者,從來不曾在中國大陸存在過一樣。
一九五0年代批胡運動暫告沉寂後,胡適又成了一個消失的名字,他就像是《哈利波特》中的佛地魔,沒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連季羨林也坦承,批胡運動結束十幾二十年後,他雖然甘冒不諱寫了一篇〈為胡適說幾句話〉的短文,「但我連『先生』二字都沒有勇氣加上」。
直到八0年代後期,胡適才從無形的意識型態牢獄中被釋放出來。官方恢復了他的名譽,他的名字不再是禁忌,他的舊書也陸續重印出版,他過百歲冥誕時,有人在他的家鄉安徽績溪,幫他辦了一場從他被批鬥以來第一場以他為名的學術研討會。二00三年,一套四十四冊總字數兩千多萬字的《胡適全集》出版,有人形容「這是安徽教育出版社為胡適的『平反儀式』,獻上的一束馨香」。
從此以後,胡適又從毒草變成了名人。有關胡適的書籍成百上千地出版,許多書店裡甚至設有「胡適專櫃」,學術界也出版像《胡適研究叢刊》這類的期刊,「胡學」儼然成了顯學,而且是流行於大眾的顯學。北大雖然尚未替他塑像,但今年也終於設立了一個以他為名的「胡適人文講座」,向他們的老校長致敬,《南方周末》一位記者特別為此事寫了一篇長文,標題就是:「胡適回家」。
大陸對胡適的態度雖由極冷轉為極熱,但海峽對岸的台灣對胡適卻始終是淡而漠之。一甲子以來,研究胡適或書寫胡適的始終是少數那幾個人,李敖、唐德剛、余英時、張忠棟…有關胡適的書也從頭到尾就是那幾本舊書,類似《胡適日記》、《胡適書信選》、《胡適年譜初稿長編》這類大部頭的書,買的人也少之又少,即使是有關揭露胡適浪漫愛情故事的書,也從來不曾暢銷過,「胡學」不但在台灣不成其學,連胡適這個名字也隨時可能被社會遺忘。
一九九九年,季羨林來台灣後寫了一篇文章〈站在胡適之先生墓前〉,其中有段話是這樣寫的:「我站在那裡,驀抬頭,適之先生那有魅力的、典型的『我的朋友』式的笑容,突然顯現在眼前,五十年依稀縮為一剎那,歷史彷彿沒有移動,但是,一定神兒,忽然想到自己的年齡,歷史畢竟是動了。
歷史當然是動了,否則文化部長蔡武也不會像季羨林一樣,能在南港也看到胡適那種「我的朋友」式的笑容,胡適當然也不會又紅遍了中國大陸的大江南北。
然而,為什麼位在南港的胡適墓園卻長年冷清寂寥?偶爾有人來墓園一訪,其中多半又都是來自彼岸的「胡迷」,台灣的胡迷呢?難道一個個都隨著「歷史動了」而老去而凋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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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Author Intro
王健壯 / 博理基金會執行長 (台灣)
資深媒體工作者。
現任:博理基金會執行長。
台灣大學歷史系畢業,美國維吉尼亞大學訪問研究。
曾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主編、政治組記者、專欄主任、採訪主任、時報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中國時報主筆、時報新聞周刊總編輯、新新聞周報總主筆、新新聞周報社長、中國時報總編輯、中國時報社長。
著作:《我不愛凱撒 凱撒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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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