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公主」與「日本丸」 - 江迅/香港《亞洲週刊》副總編輯 (香港) - 主題論壇

「冰公主」與「日本丸」

江迅/香港《亞洲週刊》副總編輯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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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執政黨新國家黨候選人樸槿惠勝選，成了韓國史上首位女總統。至今未婚的她，外柔內剛，性格堅定冷靜，被國人稱為「冰公主」、「韓國撒切爾」。此前3天，日本自民黨在眾議院選舉中獲勝，重奪政權，黨首安倍晉三成為新首相，他6年前曾出任首相，而今梅開二度，再度駕馭「日本丸」。

「冰公主」與「日本丸」，是當下東北亞的新亮點。

鬧騰了好一陣的東北亞局勢，終因各國權力版圖重構，綻露一抹春光。中國、日本、韓國、朝鮮，東北亞主要四國，新一任領導人執政伊始，都誓要振興經濟、着眼民生，處理高度敏感的對外關係則小心翼翼，紛紛開拓穩定東北亞局勢的新思路。東北亞目前的局面維持60餘年，從上一代的戰爭熱對抗，發展到如今的外交冷對峙，當下，各國新領袖陸續登場，世人期待東北亞經濟呈現早春。

東北亞地區局勢處於高度敏感期，對這幾位政治首腦而言，領土爭端、核威脅固然不能等閒視之，但排在他們執政日程表前列的卻是貿易增長、貨幣政策、經濟發展、改善民生。甫上台執政，為展示新風，贏得選民或百姓掌聲，他們不約而同將當選前的外交強硬重點，轉向發展經濟民生，讓普通百姓和低收入者，也能享受經濟發展成果。要發展民生經濟，必須要有東北亞安全大局穩定的新思維，各國思路不盡相同，但共同利益是首要的，睿智的國家元首往往能冷靜審視局勢演進，把握大勢而達成共識。

標榜為「民生政府」的朴槿惠上台執政，面臨最大困境是如何帶領韓國走出現在的經濟危機。韓國財經界已有「本屆總統將是最不幸的總統」的說法。在經濟發展和民生福利改善方面，她任務艱巨，她的經濟振興計劃，隨着上台第一天便開啟了。她必須出台令人眼球一亮的強有力經濟改革舉措，才能為韓國經濟尋找新的突破口。

韓國第三季經濟增長，低於韓國央行初估。第三季GDP（國內生產總值）較前季增長0．1％，低於央行初估0．2％，事實上處於停滯狀態。第三季經濟較去年同期增長1．5％，低於韓銀預估值。據韓國LG經濟研究院的一份報告《中長期經濟環境前景》預測，截至2016年韓國經濟年平均增長率，將保持在低增長的3％，「隨著全球經濟發展速度放緩，韓國經濟將不可避免進入低速發展狀態」。

朴槿惠競選時表明的新經濟政策，認為未來將推行以就業為中心的經濟發展模式，這與重視經濟增長率的「李明博模式」不同。在三星集團、LG集團、現代汽車等10大跨國公司發展推動下，韓國經濟經歷長達數十年年均5．5％的高增長。這10大企業總銷售額為950萬億韓元，接近韓國GDP的八成。這些富可敵國的財閥，確實為韓國經濟創造華麗奇跡，但近年來壟斷市場愈趨嚴重，收買政客醜聞不斷，社會貧富差距加大。外部經濟環境惡化，對外依賴較重的韓國經濟進入低增長期，導致韓國出口增長率下降，消費萎靡、就業困難、私營企業不景氣，成為韓國經濟發展最大問題。朴槿惠競選時強調「經濟民主化」，人們普遍認為，她有望實踐社會公允的理念承諾。

對外依賴較重的韓國經濟，短期內需和就業狀況難有大改變，其經濟前景取決於外部經濟夥伴的表現。韓國經濟依然寄希望於貿易龍頭的拉動，根據韓國關稅廳最新發佈的月度貿易報告，11月份韓國貿易順差43．8億美元，是近半年新高，韓國對東南亞出口增幅達17．3％，對第一大交易夥伴中國為10．5，對歐盟和美國出口分別下降14％和4％。朴槿惠在競選期間表示，願透過實質性對話緩和朝鮮半島軍事對峙，並希望重啟六方會談，發展與中國和美國的關係同等重要。

朴槿惠閃出亮點，安倍也閃出亮點。安倍晉三當選後表示，日本期望與韓國改善關係。他說，日本希望發展、改善日韓關係，為此他將派「日韓議員聯盟」幹事長、前財務大臣額賀福志郎以特使身份訪韓，並向韓國當選總統朴槿惠轉交親筆信。韓國前總統李明博8月訪問日韓兩國存有主權爭議的竹島（韓稱獨島），兩個關係惡化，安倍此舉，目的在於修復。安倍已表示，考慮出席2013年2月舉行的朴槿惠總統就職典禮，並與朴槿惠會談，優先改善日韓關係，因此將暫緩由政府主辦「竹島日」活動。安倍還決定推遲向釣魚島（日稱尖閣列島）派駐公務員，儘管他揚言，重提「圍堵中國論」，聯合周邊鄰國，包圍中國，此舉正是他要抬高與中國談判價碼的手段。

安倍駕馭了「日本丸」，他為首的日本自民黨，與日本經濟界聯繫密切，近年始終把「日本經濟再生」作為口號。民主黨以政治改革吸引選票，自民黨打經濟牌，吸引相當數量的經濟界人士支持，這也就成了他們在眾院大選中取勝的關鍵。日前，在那個2012年最後交易日，日經指數創下年度最高值並恢復3.11地震前水準。有學者認為，這反映市場對安倍的期待；也有學者認為，主要原因是日元大幅回落；日本汽車、家電企業對北美和東南亞出口大幅上升，如豐田時隔兩年再度躍居銷量世界第一。股市高漲、日元回落、出口增收這三連互動，確實已給安倍吹來順風。

安倍執政伊始，將選前提出的一系列政策付諸實施，包括刺激經濟復蘇、強化日美同盟、將自衛隊升格為國防軍等。但選前民調顯示，約60％民眾關注日本經濟能否擺脫衰退陰影，僅15％選民對外交和安全保障議題有興趣。日本經濟已連續兩季度負增長，如果安倍不在經濟對策上迅速取得突破，選民馬上就會對剛東山再起的自民黨還以顏色。因此，安倍上任初期的施政重點，在國內而不在國外，是經濟議題而不是外交與安全保障議題。

自民黨競選公約最大看點之一，是要將名義經濟增長率提高至3％。在這方面，安倍的主要舉措是：推行日本版的量化寬鬆政策，透過降低利率，回購國債，實行大幅度日元貶值，用適度通貨膨脹刺激經濟；提振地方經濟，擴大僱傭規模。安倍已宣佈新內閣將提出總額為10萬億日元的補充預算，提前實施部分公共事業投資，給地方實惠，給民眾信心。安倍的「日本強國夢」，要點是振興經濟和國家安全，後者歸根結底需要強大經濟力量支持。

以提振經濟為號召的安倍晉三，在重新掌權而正式組閣前，就創辦一家「日本經濟再生機構」，指定一批閣僚參與，積極招兵買馬。安倍政府一上台就開始拚經濟，安排強大陣容。安倍上任後的第一大任務便是刺激日本經濟，為急轉直下的中日經貿關係逐步「升溫」。

據日本外務省提供的一份資料顯示，買釣島風波愈演愈烈，日本經濟陷入低迷狀態。11月，日本對中國出口再次驟降，貿易逆差推至9534億日元，這是30多年來日本單月第三大貿易逆差。11月日本出口同比下降4．1％，進口增長0．8％，對華出口下降14．5％，連續第二次出現月度兩位數降幅，10月，在中國出現反日抗議活動後，日本對中國出口下降12％。中國增長放緩的影響，體現在建築和採礦設備出口下滑75％，領土爭端影響體現在對華汽車出口下降69％，此前一個月，汽車出口下降84％。惡化的貿易差額，給安倍晉三兌現競選諾言帶來壓力，他曾承諾用通貨再膨脹刺激經濟回升，削弱日元促使經濟回歸增長軌道。

要恢復20年沒有起色的日本經濟，談何容易，其中又關乎是否能與身為世界經濟領航的中國建立互信。野田政府在經濟問題上的失策和「國有化」釣魚島，導致中日出現「政冷經冷」局面，這使選民對自民黨政府充滿期望。儘管日本政界學界有相當一批人認為，日本繼續把大部分雞蛋放在中國籃子裡，絕對不可取。但這對於在華投資超過70億美元、投資項目超過14000個的日本企業家而言，要改變不是件容易事。歐美經濟近年普遍低迷，中國已是日本企業尋求增長點的突破口，相當數量的日本企業在中國已賺真金白銀。

日本經濟界近年都把中國作為實現日本「經濟再生」的重要突破口，在經濟政策上立足於推行「產業投資立國」的自民黨，也意識到這一點。安倍對華外交的第一步，應該是透過日本財經界打開局面。政冷局面固然一時難以扭轉，但經貿是可以發展的。曾為日中關係寫下「破冰之旅」記錄的安倍，用「拚經濟」的口號，帶領自民黨重返前台，在財經界的呼籲聲中，安倍政府在難以改變日本經濟對中國依賴較大的前提下，為自己在釣魚島歸屬問題上「服軟」，也算是找了個緩和摩擦的台階。

安倍清楚中國對日本經濟的重要性，大選後表態重視中日關係，卻又要堅持對華強硬政策，他正面對重振日本經濟與改善中日緊張關係的兩難。安倍必須在堅持強硬立場與緩和日中關係二者中找到平衡，否則執政前景不樂觀，如果他不能在經濟發展和對華關係上有所作為，就難以避免與其前任一樣的短命任期。

「日本丸」啟航了。「冰公主」起舞了。「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但東北亞人企盼：「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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