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有不排他的本土自主嗎? - 葉寶琳/社會運動者 (香港) - 主題論壇

可以有不排他的本土自主嗎?

葉寶琳/社會運動者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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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一月初，我以「八卦」的心態去到尖沙咀廣東道，看看香港的網民如何抗議D&G。想不到，竟有上千人站在店舖門口，人多得擠滿對面行人路，那裡沒有平日遊行常見的口號橫額，沒有主辦單位帶領，也沒有統一訴求，參與者偶爾會大罵D&G歧視港人，或舉機拍攝抗議名店禁攝。

事件緣起是名店D&G禁止港人卻容許內地自由行在店門前拍攝，店方指稱是為了避免盜版，網民卻認為名店歧視香港人。筆者認為網民因而抗議正常不過，但現場最令我感意外的，竟然見到每當載著貌似華人的旅遊車駛過時，就會惹來群眾罵聲四起，但見洋人時，人們卻熱烈歡呼。過去香港的遊行，我們或會在親中報章總部前貼滿抗議貼紙，但社會總是強調港人「理性」一面，有些時候我也會覺得這種理性蓋過了爭取公義的激情，但參與抗議的人竟會對那些不是D&G管理層，也不知道車內的華人是大陸人還是台灣人的遊客，施以不禮貌行為。這畫面實在令我驚訝，但也不禁想，是什麼令這群高舉「理性」作金科玉律的香港人，連「理性」都掉下？

D&G只是觸發點，在此之前的2011年3月，港府財政司宣佈為香港永久居民派發6000元，觸發反新移民氣氛，Facebook萬人群組激發了香港右翼民粹力量，有說新移民是「蝗蟲」，更有甚者說新移民都是「共匪」。引爆了香港普羅市民日常生活和內地人交往的積怨：坐火車時被自由行拉的手推車輾過的腳指、排隊被內地人插隊、報讀研究生要和內地尖子競爭、買奶粉會被中港水貨客搶購一空、買房子又會遇著內地客炒高樓價……凡此種種，引發了一班「香港自治」、「港獨」、「戀英」等自稱「本土派」的群體，有青年高舉港英旗，人數即使極少，但已足以觸動大陸中央神經。雖然我看著有人大罵自由行和內地水貨客是多麼不安，但想到香港人天天面對和內地人衝突的生活經驗，也多一份理解。

罵戰出現在生活上，也出現在網上和公民團體之間。一邊廂傳統民間團體會擔心這些排外行動會引發「法西斯」後遺，「本土派」一邊又罵這群人是「左膠」（「膠」是粵語一髒話諧音，此詞就是辱罵左翼人士）。罵來罵去，其實都沒有回應香港人每日面對的困擾。自由行、內地孕婦、新移民，都是合法來港的，人民真不能監察政府，迫得人人要做判官？

事實上，自由行和居港權的審批權不在港方，港府各高官年中多次北上和各省簽署的合作協議，港人不但無從參與，連知情權也欠奉，自由行數目、人口政策、中港基建規劃、外地人來港投資和生育政策等牽繫民生，港府卻絕少諮詢港人，只由中港政府黑箱決定，這些矛盾絕對不是一兩個為回應民意而出現如「限奶令」和「零雙非」政策可解決的。

我相信，我們要對抗的，是中港富人的融合，蠶食兩地人民生活的國家資本主義，而非人們真誠的交流，而不應指向跨境的家庭團聚。因此，筆者相信，與其兩地隔絕，香港人也可以和內地人，特別是南中國人民討論我們的本土文化發展和城市發展的願景。首先，港府可以爭取取回自由行和居港權的審批權嗎？我們可以要求港府和內地討論的協議可以更透明嗎？粵港人民可以建立關注城市發展的平台嗎？

我想，第一步，我們需要改變「內地人就是共匪」的思維，重新定義「本土」。現在每年每間大專院校都有千多名內地生修讀本科和研究生課程，也有愈來愈多以工作簽證或專才計劃來港的內地人，每年更超過2800萬個內地自由行旅客，他們的成長環境雖然不慣於批判建制，但對另類立場充滿好奇，君不見每年六四紀念晚會愈來愈多內地人參與，和香港出版的大堆以揭大陸官方黑幕為賣點的雜誌被搶購？而近年，也有愈來愈多國內的媒體人利用香港的言論和新聞自由「反攻大陸」，發揮輿論力量，當中以香港為總部的《陽光時務周刊》就有不少前身在內地工作的媒體人當編採人員，而筆者更有不少廣州朋友常翻牆收聽香港的網台論政節目。

香港作為推動中國邁向更民主自由的窗口，自百年前的辛亥革命至今從不間斷，特別是廣東省。還記得2010年廣州「撐粵語」運動，和近年的廣州舊城保育運動，其實當中提倡的本土文化（如粵語和騎樓建築）與香港本土運動一脈相承，行動模式方面，參與的青年都不諱言受到香港社會運動和媒體影響。

說本土，我們往往會透過尋找他者，甚至把自己和他者的差異放大來建立身份認同，但這個過程只找到和別人的不同，我們更需要尋找「我們是誰？我們對未來有什麼願意和希望？」的問題，而尋找本土身份的過程，兩地人民可會是共同改變中國伙伴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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