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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10
月號論壇主題
馬英九撤銷王金平黨籍風暴的震盪與影響
「九月政爭」對臺灣民主發展的反思
淡志隆/時事評論者(台灣)

某校學生社團社長因為校外行為不檢被學校開除學籍,這位同學向學校抗議因為被開除導致社長頭銜也喪失形同一罪兩罰,社團同學則抗議學校未經他們同意就取消了由他們選出來的社長,這個動作意外地獲得了許多學生的支持,但卻沒有人去問為什麼這位同學被學校開除。一家公司的CEO因經營不善導致虧損連連,總公司也懷疑他和競爭對手員工間有不正常接觸,為保護公司及股東權益,董事會決議中止聘雇關係,但這位CEO拒絕離職,除在平日交往密切的同事支持下和公司展開對抗,更以公司開除其員工身分亦將使之喪失CEO職位與百萬月薪的立即重大損失而向法院提起決議無效與確認員工身分之訴,法院認為公司決策對其個人員工身分確實存在造成重大損失疑慮,故裁定比照假扣押模式,由當事人提交一筆因員工身份衍生的預期薪資做為假處分的保全標的,此一裁決使當事人得以繼續幹他的CEO等三年後的終審判決確定再說,該公司為挽救經營危機與股東權益依公司法及內部規章所做的重組計畫全部落空。某上校因品德問題被調至冷門單位,該職務對其未來升遷有不利影響,在知道了前述CEO的案例後,也向法院提起此一調職造成其未來無法升將軍以致生涯規劃蒙受重大損害之訴。以上這些情節純屬虛構,虛構是因這些假例子都會令正常人匪夷所思,但幾乎雷同的劇情卻確實發生在臺灣的現實社會,而且情節更為誇張且一發不可收拾。

        馬英九總統在副總統與行政院長的陪同下,於總統府內以罕見的召開記者會方式對立法院王金平院長公開抨擊,除造成總統指責、撤換國會議長這種在成熟的民主國家內不可能發生的狀況,更因行政院長的列席記者會等同為總統的決策背書,導致行政、立法權衝突對立的結果。若馬總統是在國民黨中央黨部以黨主席的身分交辦紀律委員會處理黨員違反黨紀事件,再將開除黨籍的決議送交選委會做後續撤銷公職處分,是否就不會造成現在的紛爭也未必見得,因為國民黨「馬主席」聽取政府公部門的監聽內容與分析資料必會造成更大政治風暴。王院長因一時在國外成為缺席的被告而獲得廣大的同情,復在媒體及政客的推波助瀾下演出了「王子復仇記」,一場政治大戲方興未艾!然而吊詭的是,對王金平喪失院長身分反彈最大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同黨同志與一般民眾,反而是反對黨,甚至提出「國民黨欺負本省籍立法院長」的論調將戰線擴大至省籍衝突,所以紛爭會加重的源頭已不是「程序不當」的問題,而是充滿政治算計與口水掩蓋事件核心所造成的結果,使得表面上護王的主軸,骨子裏卻變調成為見縫插針的政治鬥爭。
反對黨以比執政黨更嚴格的標準監督政府施政理所當然,但既是「標準」就必需有一致性,可惜反對陣營原本有充分正當性的體制之爭卻脫稿演出變成了路線與意識型態之爭,造成為鬥爭而鬥爭的現象。其實立法院長由誰擔任對一般民眾言是一個距離非常遠的問題,但立法院效率不彰與動輒打砸的常態,在民眾心中有拋不掉的無奈與厭惡,王院長的柔軟身段與在黨團密室協商制度中,犧牲多數黨執政理念去屈就少數黨的作法當然受到反對陣營歡迎,少了王金平院長的立法院對反對黨而言,等於失去了以小搏大的資產。行政院江宜樺院長依法赴立法院進行施政報告,反對黨則提出「不道歉、不上台」的訴求,反對黨一股腦地替王院長抬驕,王院長基於職責又必須讓江院長上台,結果議長仍然一如往常無法維持立法院的秩序,與其說是「身段柔軟」不如說是「無能為力」,事實擺在眼前,立法院又陷入空轉,江院長也真的上不了台,無力維持議場秩序且身為當事人的王院長相信立場亦極尷尬,爭取保障的個人黨籍權益若成為立法院運作癱瘓的源頭是否有正當性?縱非其本意但伯仁卻因之而死,受最大傷害的其實是全體國民。

        回到事件源頭探討「關說」這件事,因有罪想要逃避或降低刑罰才會有關說這個巧門,涉入關說者最常聽到的辯解是「關心」而非「關說」,無論是關心還是關說,形式不是重點,畢竟不是人人能向政府官員表達對特定事件的關心,關心與關說屬於有權勢者的專有特權與管道,都來自於權力的傲慢與濫用,關說者能享受那種強迫別人屈從自己意願的快感,關說成功更向別人證明了自己擁有影響力的真實性,也建立了更深的人脈與更大的權勢,回頭又造就了更大的關說力量,就在這個權力交替反覆膨脹過程中,關說後有罪變沒罪無異司法受到操控,弱勢者遭到剝削也成為關說下的犧牲品。若原本期望司法正義的受害人因加害者受到關說幫助而脫罪,從事關說的人又只有道德瑕疵卻不涉及犯罪責任時,司法正義何在?這筆爛帳會算在誰的頭上?當司法是可以被少數人操控影響、當司法不再受人民信任與期待時,國家就已沒有了未來。國民黨一黨專政時的白色恐怖與司法不公是促使反對陣營號召人民推翻威權統治的刺激力量,這個曾有的核心價值至今仍激勵人心,但卻被有大頭症的人消磨殆盡。至於政壇上的各個人物尤其是這次的主角王院長到底有沒有曾經關說過任何案子呢?人人心中自有一把尺。
  王金平院長黨籍應受到保障,有一說法是國民黨違背無罪推定原則對王院長未審先判,若此說法成立,則對現行軍人與公務員因案被通緝或羈押時職務即停止的法令也造成未審先判的挑戰。審與判是法律程序不必然是社會團體處理違反內規事件必須遵循的規則,而法院裁定的假處分使王院長繼續保有院長職務,也有對國民黨依黨章所做的處置予未審先判的效果,但政黨是有嚴謹黨章規範的政治團體,司法能否將之視為一般鬆散的人民團體並介入審理黨員違反黨章之處置,導致司法介入政治的結果極具爭議。另一說法是王院長是黨提名的不分區代表,不分區名單是選民投票的參考,所以即使是政黨票也有民意內涵,國民黨不能肆意決定其去留。但單一選區兩票制中,政黨票就是政黨票,是以政黨為標的而非不分區代表的成員,這張票並無法顯示投票人是因為某人才投某黨,有了政黨的票數才有不分區委員的人數,而當選成員的順序又完全由所屬政黨決定,所以這個命題雖存吊詭,但依個人見解,政黨對所屬不分區代表具有約束力應是確定的,不分區委員與區域委員擁有同樣民意後盾的立論亦嫌薄弱。國民黨開除王院長的黨紀處分就制度面言是國民黨內規的實踐,但過程確實令人詬病十足。馬總統在立法院開議前做出開除王院長黨籍的大動作極為突兀,若真的只因所述之單一關說事件而起,則這件事是否有緊急到必須不顧政治後果斷然處置並召告國人的地步,揣測背後真正的政治目的已不重要,因為目前的狀況發展應非原來所預想者。媒體將這次事件命名為「九月政爭」,就已連任的馬總統言有無必要為了「權」這個字焦頭爛額?我寧願相信這是馬總統終於「有感」立法院議事怠惰導致施政困難而做的欠當反應,但立法院畢竟不是總統一條鞭的下屬可以對表現欠佳的主官說拔就拔,就算沒了黨員身分就失去不分區立委資格進而不能擔任立法院長的邏輯極為合理,但對一個必然引起政治風暴的處置言,更應審慎以對而非大張旗鼓高舉正義之旗,以為獲得的民氣可以壓過政治反彈卻反而導致有勇無謀的後果,現在的亂象對向來標謗民主成就的臺灣言其實極為諷刺,就算國民黨對法院假處分的裁定抗告成功,對臺灣民主政治形象造成的傷害也已難修復。
曾有某美國官員與筆者討論防衛臺灣安全問題時強調,臺灣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不是擁有勝過對方的軍事武力而是以對方所沒有的「民主制度」發揮促使質變的影響力;臺灣和平完成民主轉型的過程是許多尚未脫離威權統治國家的典範,而民主又是美國建國的核心價值,所以美國「被迫」不得不幫助民主典範的臺灣維持現在擁有的安全與穩定。這些話頗值深省,臺灣雖小,但相對於威權國家最引以為傲的優勢確實就是民主轉型的和平過程與造就出的民主核心價值,所謂的「九月政爭」翻出了臺灣表面民主其實內部充滿爭權奪利衝突的脆弱,若民主真的是臺灣避免強權侵略的最後依靠,所有政治家們更要好好愛惜這歷經艱辛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成果與攸關臺灣安全的憑藉。王院長說「世事如棋,變化莫測」,這是過程,但也暗示了棋局總是以一方棄子投降告終,如何讓事件在對國家損害最小的狀況下落幕,這盤棋會不會有和局?馬總統與王院長都要有大智慧。

End


作者簡介
Author Intro
淡志隆/時事評論者(台灣)
現為:海軍備役少將
學歷︰
國立中山大學中國與亞太區域研究所博士生
美國海軍戰爭學院 (Newport RI) 2002年班
國防大學海軍指揮參謀學院 (桃園龍潭) 民87年班
美國海軍研究院 (Monterey CA) 海洋物理碩士1991年班
海軍軍官學校 (高雄左營) 民69年班
經歷︰
海軍司令部代理督察長
海軍艦隊指揮部副參謀長
中華民國駐美軍事代表團團長
海軍192特業艦隊 (水雷作戰、海上救難) 艦隊長
國防部戰略規劃司戰略研析處處長
國防大學聯合作戰戰略教官
海軍承德軍艦(PFG-1208)艦長
海軍平靖軍艦(PCE-870)艦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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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更新時間:2015年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