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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01&02
月號論壇主題
看見台灣,大陸、港、澳學生的眼睛
少數的聲音
楊雲喬/輔仁大學大眾傳播研究所碩士生(大陸)
 上個月,台灣有關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兩個草案終於完成了立法院的提案程序,正式開始了婚姻平權進入法律流程的第一步。反對者和支持者的論述層出不窮,反對方的護家盟砸下重金購置台灣幾大報紙頭版廣告,以“維護家庭價值”為旗號上街遊行。支持者亦是展開反擊,逐條反駁對方的污蔑,徹底拉開了論戰的帷幕。
兩邊的陣營針尖兒對麥芒,寸土不讓,保守派打出感情訴求,又有基督教會在后背書;改革派提出基本人權,提出“在法律面前”人必須是生而平等的。這時候,以天主教輔仁大學為首的十七所院校組成的“台灣基督宗教大學校院聯盟”正式提出聲明,聲稱尊重個人選擇卻反對同性婚姻草案,將大學生的陣線也拉進戰場。
中國文化一直是恥于談性的,異性之間尚且如此,何況同性。就算國際上已經有了十五個國家出來為同性婚姻正名,但在整個泛中國文化圈的傳統道德束縛下,還沒有哪個國家地區敢出來嘗這個鮮,連一向被國際交口稱讚文明發達的新加坡,都還公然將同性性行為罪責化。而有關“性”的驚悚謠言會讓一向機敏智慧的人變得天真起來,仿佛只要和性——尤其是不那麼平常的“性”——沾上關係就一定是什麽醃臢之事。
走在北京的街上,若是隨便抓住一個路人,問他為何我們不能立法平權,他八成會尷尬隱晦的笑笑,冠冕堂皇的說,這個,不符合幾本國情啊。
可什麽又是那虛無縹緲的基本國情呢?
然而這次台灣站出來了。
身處在台灣這場爲了平等的婚姻權利的抗爭中,聽著遊行的人們大喊著要結婚,仿佛感受到了人們正在伸出手,一把一把的推動那塊以保守之名壓制其他聲音的巨石。那些曾經被稱作草莓族的一代,正在用他們的力量為他們想要得到的生活付出努力和代價。就算是一個點贊,一個網路連署,一個出來合影喊話的力量,也都是功不唐捐的。
就只是想到這兒,就讓人想要熱淚盈眶了。我正在這兒感受著這個社會充滿了活力。也慶倖我們正生活在這個時刻,能發揮著自己的能力改變這個社會,寫下這改變的歷史。
其實,誰又不是“可憐的”少數呢?我們能夠理解弱勢者的心情,因為我們都曾站在那個無力的面對眾多張嘴不知該從何開始辯駁的委屈的位置上過,所以在看到努力抗爭的少數的時候,我們也沒法昧著良心去忽視,假裝看不到,假裝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而這才是台灣所念茲在茲的同理心不是嗎?
說到同志群體是這個社會少數的時候,少數這個詞讓我聽著如此熟悉。陸生,在台灣這個社會中不就是“可憐的”少數么?
不僅僅同樣面對著沒有完善法律保護的窘境,在同樣是留學生的港澳僑生面前也是低人一頭,且不說打工留臺工作等差別待遇,就是想要回家探望的手續就比他們麻煩上許多。在保守的學校中陸生聯合會難以成立獨立的社團,和同性戀社團一樣成爲了“半地下”的組織。
在課堂上,有關對“中國”的武斷評判也如同對同志的玩笑一樣,似乎毫無惡意又無傷大雅。聽著老師在課上大力悲歎台灣食品安全問題層出不窮,人心不古,然後突然話鋒一轉,捎帶上一句:“不過中國大陸肯定就更嚴重了”,心裡總是有種說不出的膈應和尷尬。
這些都是我們要面對也是正在面對的,雖然我們自嘲的笑笑,安慰自己說這些一切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結果,我們願意來到台灣,我們自知會面對各種困難,我們應該忍耐,錯的是我們受的教育,不該自作多情的投入無法回應的期待。
可這就是我們應該承受的嘛?心底那顆朱砂痣被一遍遍摩擦,那些無法回嘴的玩笑都理所應當被“大度的”遺忘嗎?
而誰人又敢說自己永遠都屬於大多數呢?蘭嶼的原住民多少年來為堆放在家鄉的核廢料奔走,大埔遭強制徵收的農民爲了田地流淚抗爭,外籍新娘口含著不太熟悉的台語擔心被婆家人輕慢,家長們擔心孩子在學校被排擠受到孤立。
就算是說起整個台灣社會,在面對中國大陸,以及美國日本的政治經濟壓力的時候,不也是如此的無力以致常常發不出台灣的聲音嗎?在高喊著“台灣人的事情要台灣人自己決定”的時候,又是否該真的能讓“弱勢者決定自己的事情”?
在一次的“婚姻平權座談會”上,雙方的辯論者高舉著宗教教義和法律人權的大旗,爭論的如火如荼,我問我坐在台下的同性戀朋友,台灣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你覺得要是現在公投平權法案的話,能過的了么?
她說:“會過啊,但是不能公投啊,怎麼能夠投票決定別人的人權呢?要只是一群人全投票讓一個人死,那他就要死嗎?”
是啊,蘇格拉底不就是這麼死的。
我這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人權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話題,在以法律為信仰的地方,這不該是個可以討論的話題。人們抗爭、碰撞,儘自己的努力將世界向自己希望的“理想國”拉扯,然後論戰、對話,聽見對方的聲音。交流就是認識,有對話就是理解和接受的開始。社會不該怕不同的聲音,更沒有哪一種思想會是“邪惡的”,就像唐諾先生說的“每一種思想都該有一處他的棲身之地,沒有任何一種思想不允許它表達自己”。
從婚姻平權法案正式提出修正草案的兩年來,一直如同石沉大海,並沒有在社會上砸出什麽風浪。直到宗教團體出來反對,甚至是提出抹黑謠言的時候,這個議題才真正被人看見,才被媒體大量報導讓民眾得知台灣正在經歷一場這麼重要的運動。就算謠言和污蔑也是對話,最怕的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只剩下的漠視和不在乎。
面對一個少數派的時候,那種異性戀看向同性戀時的手足無措和擔心說錯話的欲言又止在我看來是多麼的熟悉。人們謹慎的躲避獵奇、窺探隱私的名號,禮貌、友好、大聲地和你打招呼,然後小心翼翼的對待你,怕不小心出口的玩笑,或有哪句話哪個詞會刺到你。如此禮貌的對待沒有任何惡意,卻扯遠了我們的距離。
其實我們沒那麼容易受到傷害,只要感受到你的善意就好。
End
作者簡介
Author Intro
楊雲喬/輔仁大學大眾傳播研究所碩士生(大陸)
北京人,本科就讀四川大學,2010年赴台交流,感受兩岸交流壁壘,拍攝紀錄片《小小相望》和《DA LU》,該紀錄片入選第八屆中國獨立影像年度展。2011年以台海兩岸的交流和溝通為題,舉辦《你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台海兩岸的對望》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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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更新時間:2015年1月26日